饥饿和疲惫让沈暮白昏沉睡去,这里是地下三层,没有刚进来时候的寒冷刺骨。沈暮白蜷缩着身躯,不知多久过去,她都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她周围的役夫们也因疲劳沉沉睡去,只有孱弱的呼吸打鼾声在回荡。
父皇说的,只有临危不乱还能吃饱喝足、睡眠深沉的人才能堪大任。
天蒙蒙亮,沈暮白的耳边响起一声凄厉的声嘶力竭,才将她在梦中叫醒。
她方才已经舒服地睡过去,都快忘了自己正处于命悬一线的深井。
“死人了!”
一个役夫惊恐万分,颤颤巍巍地指向他身旁的地方。
沈暮白的心咯噔一下,连忙起身走过去。众人纷纷围拢过来,地上躺着一位役夫,他的脸色和嘴唇灰白,一动不动,身体僵直。
沈暮白大着胆子去探他的鼻息,已然没有生命迹象,她不由地身子一颤,寒意袭来。很明显,这位役夫已经死去多时,死亡时间应该就是昨日下半夜。
十一位役夫,死了一位。
现下只有十人了。
可悲的是,这死去的役夫,因为大家平日都是不怎么攀谈说话的性格,连姓甚名谁都不知……
“这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一位役夫不住地咒骂道,绝望已经占据了这口深井,弥漫开来。
这样的死亡场景,让沈暮白心惊肉跳。在这个地狱般的矿井中,死亡随时可能降临到每个人的头上,她必须尽快找到脱身的办法。
役夫们都回到了地下一层,向上拼命喊叫,期望有人能听见他们的呼救。
“救命啊!救命啊!“
井口那边,倒是传来了工头那粗哑的声音,因为距离有些远,并不听得太清楚,“谁在鬼嚷嚷?有什么事!”
“有人死了!”
一位役夫大声喊道,扯破喉咙。
大肚子工头都没有往井下瞟上一眼,似乎对这一切司空见惯,他命令道,“那个陆白,你来!把死掉的役夫尸体背上来,重重有赏!”
其他九位役夫们,都盯着沈暮白的脸庞,没有人愿意替代她“担此重任”。
沈暮白的口腔,突然翻涌起一股恶心难忍的感觉,她对死者绝对没有不敬之意,只是……
尽管她不怕鬼,但背起一个朝夕相处的同伴的尸体,这种感觉让她难以承受和消化。
“我来背他。”
沈暮白说话的声音发抖得厉害。
有任何机会能出去,她都要把握。如果她不出去,可能还有更多的无辜人会死在底下!
她脱下外衣给逝者披上,然后蹲下身,一个扎实的马步。在其他几位役夫的帮助下,极其费力地将那具已经冷掉的尸体,结结实实地绑在后背上。
沈暮白喃喃自语,“大哥,冒犯了。我是将您带回地上,还请不要怪罪。”
尸体是要比活人更重的,这般的重量压得她几乎站不稳,她的脚步踉跄。
大肚子工头将木梯放下,沈暮白强忍着,一步一步地向上爬。
她的心跳从未如此激烈,牙关打颤,强逼自己不许想其他的!只是背脊不停地往下沉着,她万分犹豫之下,还是不得不空出一个手,向上托举。
只专注于前头的木梯,她势必要将这位可怜人送回家,落土为安。
汗滴顺着额头流下,混杂着因为吓坏了迸发而出的泪水,一起滑落。
沈暮白感觉自己…
随时就会全盘崩溃了......
总算,她来到了地面,大肚子工头在一旁冷眼看着。她整个人几乎跌倒在地,但不敢让背上的尸体掉下。
“把死掉的放到那里。”
大肚子指着不远处的幄帐,没有感情地说道。仿佛他说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可以削皮烹炒的土豆。
沈暮白眼底的血红快要喷薄而出,但她还是继续背着尸体,走入幄帐。里头阴暗潮湿,各种工具散乱地摆放着,一股子腐臭味。
她将尸体小心放下,十分尊敬。
就在这时,一把镊子从几案上掉下,掷地有声。
沈暮白不可避免地低头,她的视线牢牢地聚集于那把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