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林若轩站稳之后,只觉得脖子上的枷锁仿佛有千斤重,便在墙边的稻草堆里坐了下来,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如雪靠着林若轩坐了下来,轻声道“我在马车上把前后事情捋了一遍。前天晚上,我偶然在小树林里碰到了余忠善,他说父皇要去汤泉行宫后山,拜祭母后陵墓。我猜测,这所谓的行刺事件,便是在拜祭途中发生的。”
林若轩沉吟道“可是,云隐寺在东峰,汤泉行宫在西峰,中间隔着几十里山地,萧图南又不会分身术,怎么可能去汤泉行宫行刺”
“皇家的事情,没什么不可能的。”季如雪嘲弄地扯了扯嘴角。
林若轩细细咂摸着他这句话,心中渐渐一片冰凉,一时间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季如雪又道“那天在小树林里,余忠善跟我说了父皇要去拜祭母后,然后我到了舅舅营帐,恰好被季如海看见,第二天,父皇就遇刺了谁能想到,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林若轩只觉得背上阵阵发寒“你的意思是,这整件事情,就是个圈套可是,没人知道你会去王爷营帐啊。”
季如雪点了点头“这点我也想不明白,所以还不能下结论。不过如今这件事情,恐怕难以善了,季如海一党急于把辽东兵权握在手里,父皇也视萧图南为眼中钉肉中刺,而你我二人”
他顿了顿,冷笑一声“你我二人无足轻重,顺手杀了,也就是了。”
林若轩咬了咬牙,竭力冷静下来“如今该怎么办”
季如雪沉吟道“方才进来的时候,我没有看见舅舅,多半正在动刑。先生,待会儿如果传你去审讯,你要尽可能地把自己摘出去,千万不要受刑。”
林若轩急道“可是,那天晚上我也在王爷营帐,你根本没跟他提过皇上要去汤泉行宫的事,而且我们在云隐寺还遇到了王爷,他没有行刺的时机”
“皇家的事情,真相根本就不重要。先生,你一定要尽量推脱责任,实在不行就往我和舅舅身上推,先把自己摘出去。”季如雪沉声道。
林若轩实在听不下去了,难以忍耐地提高了声音“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是你先生”
牢房里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季如雪忽然轻声道“北镇抚司的严刑拷打,你熬不过的。”
林若轩愣住了。
季如雪顿了顿,一向冷静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先生,要是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
两人争执了半天,谁也说不服谁,林若轩又饿又累,又无可奈何,居然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吱呀”一声轻响,隔壁牢房的门被打开了,而后是沉重的一声“砰”,好像什么东西被重重扔在了地上。
“怎么了”林若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扭头往隔壁牢房望去。
昏黄的火光映照之下,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趴伏在地上,暗蓝色的囚衣几乎被鲜血浸透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季如雪哑声道“是舅舅。”
“王爷”林若轩呆呆望着那个昏迷的男人,想着不久前在云隐寺里,那个跟自己谈天说地,风采翩然的宁远王,只觉得喉咙一阵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季如雪看着萧图南的样子,也一声不吭。
狱卒将萧图南那间牢房锁好,又进了林若轩的牢房,而后狠狠踢了林若轩一脚,厉喝道“赶紧起来,曹大人要提审你”
林若轩身型纤细清瘦,又戴着沉重的枷锁,一时半会儿竟然站不起来,那狱卒便狠狠拽着他的胳膊,粗手粗脚地把他拖了起来,往外拽去“快点儿,装什么死”
季如雪忽然扑到门上,厉声道“先生”
林若轩被拖得跌跌撞撞,但还是勉强回过头去,季如雪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珠紧紧盯着自己,缓缓做了个口型“自、保。”
林若轩心中一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狱卒又是一声厉喝“还不快走”
就这么一路踉踉跄跄地推搡着,大约一盏茶功夫,林若轩便来到了一间小小的刑房,狱卒粗暴地踢了他的膝弯一脚“跪下”
林若轩只得跪下,而后环顾四周,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
刑房厚重的花岗岩墙壁上,挂着数十种五花八门的古怪刑具,有些他认得,有些他不认得,不少刑具显然年份已久,已经黑得发亮,只有反复浸足了鲜血,才会有这样的摄人光泽。
刑房中间放着一张长凳,长凳下面散乱地扔着几条麻绳,还有一大片暗红的润湿血迹,还没干透。
那是萧图南的血
林若轩正在发愣,忽然听见一阵愉悦的笑声。
“林督主,别来无恙啊。”
随着这阵笑声,一个满脸横肉的鹰钩鼻男人走了进来,他往刑房上首一坐,先是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茶,而后对着林若轩阴森一笑“曹某真是想不到,林督主您也有今天。”
林若轩看着他那个笑容,只觉得背上一阵发毛,赶紧在脑海里问系统“系统,他是谁”
嘟嘟嘟,北镇抚司统领,曹强,掌管诏狱,曾经被林瓦儿整得很惨哦。
“”这算什么,屋漏偏逢隔夜雨
曹强盯着林若轩看了一会儿,忽然“啪”地猛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林若轩,你老实交代,萧图南和季如雪舅甥二人是不是合谋刺杀皇上,意图谋反篡位只要你招了,本官绝不对你动刑”
此时此刻,林若轩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胡乱招供。
虽然季如雪担心自己熬不过酷刑,可自己如果为了自保胡乱招了,季如雪和萧图南就全完了,自己也是苟延残喘,根本没办法搭救二人。
想到这里,林若轩深深吸了口气,低声下气道“回曹大人的话,宁远王和四殿下绝无谋反之意,一定是有人构陷。”
曹强狞笑道“皇上此次微服前往汤泉行宫后山,只带了余公公和两名贴身死士,其他人谁也不知道若不是四殿下偶然从余公公那里套了消息,又深夜前往宁远王大营,亲口告诉了萧图南皇上的行踪,皇上怎会遇刺”
林若轩沉声道“曹大人,那天我也在宁远王帐中,四殿下并没有向宁远王透露皇上的行踪,而且皇上遇刺的时候,宁远王正在翠屏山东峰避雨,根本不可能到汤泉行宫行刺”
曹强冷笑道“那个黑衣蒙面刺客虽然没有当场抓获,但他武功极高,身法剑术和萧图南一模一样,不是萧图南还能是谁”
黑衣蒙面刺客
林若轩努力转动着脑子,拼凑着琐碎的信息。
按曹强说的,成武帝在汤泉行宫遇到一个武功高强的蒙面刺客,身法和萧图南一模一样,再加上季如雪知道成武帝的行踪,并且在前一夜去过宁远王大营,所以成武帝便认定是萧图南行刺。
这整件事情虽然看起来天衣无缝,但其实并没有铁证,自己更不能随便认了。
见林若轩一直沉默,曹强狠狠一拍桌子“我看你不吃点苦头,是不会招了来人哪,大刑伺候”
“是”两名狱卒应声走了进来,从墙上摘下几件刑具,放在了林若轩面前。
林若轩瞪着眼前那堆非常不人道的刑具,背上缓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以前经常在电视里面看到各种大刑,当时也没觉得什么,可只有自己身临其境的时候,才知道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夹棍、铁针、烙铁
“不知道督主大人,想用哪一种呢”曹强狞笑道。
林若轩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定了定神,试图用医生的职业精神,分析这些刑具的利弊。
夹棍虽然看着没那么可怕,但是大面积的挤压伤,会导致坏死细胞进入血液循环,容易堵塞肾小球引发肾衰竭,那就直接死翘翘了,不能选夹棍。
烙铁,也不行,大面积烧伤再加上地牢卫生条件不好,容易引发细菌感染,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铁针虽然看着很疼,不过一般会烤过再用,好歹算是经过高温消毒,而且伤口非常小,不容易感染,也没有肾衰竭这种可怕的后遗症,行了,就是它了。
林若轩打定了主意,一双眼睛死死瞪着那排又粗又长的铁针,整个人都发起抖来“曹大人,求您别”
曹强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目光定在了那排铁针上,缓缓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督主喜欢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