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日,白纸觉得,他们梨花堂的气氛很不对劲。可是,如果有人问他究竟哪里不对劲,白纸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表面上看,这段时间和院试前的日子也没什么两样,大少爷整天待在书房练字,小七照旧陪侍左右。而他自己,端个茶送个水,总而言之,闲得发慌。
当然,还有一点,是白纸尤其感到不习惯的,那就是黑墨的离开。
自从那天和大夫人发生争执之后,大少爷就真的打发黑墨去了轻尘居。
沈柳氏许是为了收买人心,不好明着过河拆桥,便将黑墨提拔为了负责沈府采买的管事之一。虽说沈老夫人不大满意,但到底没说什么。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沈府。有人鄙夷,有人羡慕。
作为与黑墨关系最亲密的人,白纸的心中则又是愕然又是担忧。
惊愕的是,他与黑墨情同手足,却没察觉到黑墨的异样。担忧的是,大少爷会不会因为他跟黑墨交好,进而怀疑自己也和大夫人有所牵连。
因为这个,白纸的心七上八下地忐忑了好几天,直到最近几日,见大少爷始终没有追究的打算,他才算彻底放了心。
这日中午,白纸在梨花堂的角落里,撞上了双眼红红的小七。
“小七姐,不,是小六姐姐,我看你最近精神很差,要不要跟少爷请个假,回房休息一下。”
白纸一边说,一边在心中嘀咕。
少爷也真是奇怪,一会儿把小六的名字改成小七,一会又把小七改成小六,弄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小七,不,现在是小六了。
“我我没事,只是,风有点大而已,我我要走了,少爷还等着我去拿点心呢。”小六怯生生地说完,转身就跑了。
白纸一拍脑门,心说,他知道这梨花堂的气氛究竟哪里古怪了。少爷最近的心情不大好,因为这个,小六这丫头经常躲到院子里的某个角落偷偷哭。
不过,说起来,小六最近真的很奇怪的,似乎变成了耗子胆,就刚才,他不过跟她说个话而已,却弄得自己像是会吃人一样,根本不像从前那般爽快。
盘子里是刚从厨房取来的
冰糖绿豆汤,小六小心翼翼地捧着盘子,蹑手蹑脚地进了书房。
“大大少爷,绿豆汤拿来了,您要趁热喝吗”
猫一样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怯弱而无力,一点都不像是原先的她。
“放桌上。”
“是。”小六将绿豆汤小心地摆在桌子上,然后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站姿笔直,眉眼下垂,恭顺而有礼。看得出来,小六虽是老夫人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却被得很懂为人仆从的分寸。
小七就不是这样。总是把他的书房当茶室,只要她人在这,不是在嗑瓜子、吃点心,就是看闲书、乱写乱画,总而言之,一刻都闲不住。
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他一眼就能看出是两个人。
“你给我出去”
听到沈瑜猛然提高音量,小六的眼眶立马红了。
“是,大少爷。”颤着声地回了一句,小丫头强忍着眼泪,退了出去。
又是这样已经好几天了,他只要说话稍微大声一点,这丫头就开始哭
见她小兔子一样的跑走了,沈一南的心情越发糟糕。
小七那丫头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还不回来而且,她又是一去好几天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令沈一南感到焦躁不安。
“白纸白纸”沈一南提高嗓门喊着。
“来了来了,大少爷,您有什么吩咐”白纸小跑着进来了。
“备马我要出门”
自己要找点事情做,否则,整天待在家里,他会被那个长相一样、其实没半点相似的丫头给郁闷死。
“大少爷,咱们现在去哪”
出了沈府,白纸骑着个小毛驴,跟在沈一南的后面。
“随便。白纸,你有什么好的主意最近总觉得有点无聊。”骑在马上,沈一南意兴阑珊地说。
白纸愣了片刻。这句话是大少爷以前最经常说的一句话,最近,倒是很久没有听过了。
难道,大少爷又转性了
“要不,少爷,咱们去留芳阁瞧瞧”小书童试探性地问。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沈一南觉得自己不该期望太多,懒洋洋地扫了无辜挨骂的白纸一眼,“走,去宁宇家。”
结果,沈一南在宁宇家逛了一圈,正主没见着,倒是跟那
位宁主簿聊了好一会儿。
虽然两人第一回见面并不愉快。但今非昔比,光是案首之名,沈一南就足以让宁主簿对他好感大增。在沈一南有意示好之下,很快,宁主簿很快就接纳了这位谦虚有礼的子侄,等到离开时,已经是满口地“瑜哥”。那态度,俨然是将沈一南视为儿子的至交好友以及未来的国之栋梁。
宁宇是上一回院试时中的秀才,今秋八月即将参加乡试。听宁主簿说,为了节省时间,宁宇最近这几个月都住在国子监,专心苦读。
同样打算参加这次乡试的沈一南却不打算这么做。
国子监的规矩太多,什么时辰睡觉,什么时辰起床,什么时辰吃饭,都有严格的规定,早就习惯自己安排时间的沈一南可不愿意吃这种毫无意义的苦头。
不过,想在乡试取得好成绩,考上举人,其难度比考秀才大多了。稳妥起见,除了要定时去国子监上课,请教老师,沈一南认为,自己有必要好好笼络一下宁宇,争取从他那里获取更多关于应考的技巧和笔记。
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近期安排之后,沈一南觉得自己又陷入了无事可做的状态中。
最近这段时间,沈柳氏一直很安分,没什么多余的动作。而廖云那边,杜燕一直有监视他的动静。除了他看上了一个良家妇女之外,别无新鲜。
主要敌人都很安分的这种状况,让沈一南无所事事之余,又觉得有些落寞。
“少爷少爷你看,是卓家二少爷”沈一南正在发呆中,忽然听到白纸凑到自己近旁低语。
顺着白纸手指的方向看去,街对面的一家绸缎铺子外,立着一位身穿墨绿长袍的俊秀青年。那双浓密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在人群中显得尤其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