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荣这人圆滑世故,做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
不到半个时辰,毫无准备的曾哲就被抓回了刑部大牢,此时已是深夜。
见事情办妥,沈贞向狄荣道谢后便准备告辞,却听他那个不安分的侄儿又说话了。
“狄大人,明日是刑部审理家父贪墨案的日子,小子想知道是何人主审”
“这件事圣上十分重视,因此,直接点了刑部尚书秦大人主审,我和左侍郎都是是监审。”狄荣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瑜一眼,说,“你猜,这位秦大人是谁的人”
沈一南心中一动,道“小子初入官场,还请大人提点。”
狄荣对沈瑜的胆大其实颇有好感,因此,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秦尚书的继夫人也是张翰林家的女儿,所以,他与荣亲王可谓连襟。”
沈一南听完,立马对狄荣深鞠一躬,道“大人厉害,能在秦大人手下稳居左侍郎多年,小子真是佩服”
狄荣愣了片刻,想不到沈瑜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赞叹自己。
实际上,自从得罪了荣亲王,狄荣在刑部的日子确实很不好受。那秦尚书面上和善,暗地里却总是给他出难题,碍于对方是上官,狄荣颇是受了不少气。只不过,他也没让对方好受罢了。因此,听见沈瑜夸自己厉害,狄荣也是颇为自得。
他拍了拍沈瑜的肩膀,笑呵呵地道“好小子,会说话”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那么多证据摆在面前,我想那位秦大人也不敢徇私枉法。即便他真敢作出这样的事,有像狄大人这样一心为皇上分忧解难的右侍郎为兼审,必不会放过那些罪有应得之人,因此,小子对明日审理一事,一点都不担心。”
沈一南继而连三的吹捧让狄荣不禁开始飘飘然,满口答应着明日一定会秉公处理,还沈克沈大人一个清白。
见此情景,旁边的沈贞又是高兴又是感叹。枉自己在刑部呆了多年,与狄荣也只是面上交情,而侄儿与狄荣才第一次见面,就俨然成了推心置腹的忘年之交。
瑜哥不仅聪敏过人,为人处世的手腕也是非同一般啊。
次日,刑部大
堂。
尚书秦锐与左侍郎、右侍郎一起进了大厅,同时走到右首处一位锦衣男子身边,鞠躬行礼“太子殿下”
“诸位卿家不必多礼,本王今日只是旁听,不会干涉任何堂上之事,审理修河款一案要紧,我们还是尽快开始吧。”
几人从善如流,刑部尚书秦大人坐上正堂,道“将沈克押上来。”
右侍郎狄荣看着秦尚书紧锁的眉头,心说,这老家伙一定是收到荣亲王的消息,肯定正头疼着该如何处理呢。
呵呵,可惜,有我狄荣在,有林怜怜为证人,曾哲是一定跑不掉的,就是你那主子荣亲王,弄不死他我也要扒他一层皮
他又看了一眼那位十分和善的太子殿下,心说,这位今日的举动也很是值得深思。是不是提前收到了什么消息,特意来抓荣亲王的小辫子
等到沈克上堂之后,秦尚书按照惯例将沈克的罪名阐述了一遍,任城的遗书被当成重要证据呈了上来。沈克自然是不认的。
想快刀斩乱麻的秦尚书,准备对沈克用刑,这时,狄荣发话了“秦大人且慢,我这里找到了新的证据。丢失的二十两官银在曾哲的庄子里找到了。”
来了。秦尚书心中暗道。
他昨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有这些银子为证据,曾哲的嫌疑就很难洗干净,因此,荣亲王交代过,万一事情不遂,便要弃卒保帅。
秦尚书装作一脸惊讶地说“狄大人,你说谁”
狄荣皮笑肉不笑看了他一眼,心说,这老家伙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没关系,等会儿,我让你眼珠子都瞪出来。
“就是那位礼部给事中曾哲曾大人,我查到线索,在他的庄子里发现了那批丢失的官银,所以,我在昨晚就已经将曾哲抓捕归案,来人,带曾哲”
曾哲上来之后,表现得还颇为镇定,听到自己的庄子藏有官银,一脸惊讶地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秦尚书立马接道“许是误会”。眼看堂上堂下这两人一唱一地就将曾哲的罪名洗得干干净净,狄荣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秦大人别急着下结论,我这还有人证。”
秦尚书与曾哲对视一眼,均是脸色一变。
很快,张天和他的那份口供一并上堂
,曾哲面色难看,勉强辩解“我不认识这人,这是诬陷。”
狄荣挑了挑眉,说“没关系,我还有人证来人,带林怜怜和钱意上堂。”
秦尚书看向狄荣,阴沉沉地说“狄大人手段厉害啊,先前居然未露半点口风。”
狄荣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哪里哪里,就在两日之前,关于本案下官还是毫无头绪,幸好沈克之子沈瑜主动找上本官,了这些重要的线索和证人。哎呀呀,想想他沈瑜一个毛头小子,为了救自己的父亲,四处奔走,寻访线索,这份孝心实在难能可贵,因此,下官自然也要体恤一二。”
沈瑜秦尚书目光一缩,荣亲王曾经跟他提过这人,廖云在离京之前,曾说过,此子狡猾多端,自己就是被他设计所害。
钱意上堂之后,陈述了他在扬州任城家中和曾府门前见过张天的事情。随后,任城的小妾林怜怜指认曾哲与任城经常有书信来往。
林怜怜说完之后,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份书信“大人,我这有曾哲给夫君的一封手书为证,请大人查验。”
曾哲的脸色惨白一片
狄荣接过信后,在堂上将这封信的内容念了一遍。
曾泽听完后,立刻脸色好转,一脸喜色地大喊道“冤枉啊大人,下官从未写过这封信,这是诬陷”
“曾哲,这上面有你的私人印章,你还想否认”
小吏将信拿到了曾哲的面前。望着上面虽然有些模糊却十分熟悉的印章,曾哲心中一片茫然“日期看不清,但印章好像是真的,只是,我什么时候给任城写过这样一封信”
其实,信的内容并未涉及到修河款的事情,主要内容是曾哲交代任城在扬州多多留意扬州知府沈克的动向,必要时候,为荣亲王拉拢地方官员。
毕竟这信是假的,为了不被人识破,沈一南故意将内容写得比较平淡。只要能让人认定曾哲与任城有所勾结,就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眼看人证物证俱全,银子又是在曾哲庄子上找到的,秦尚书知道,曾哲这个人是保不住了。眼下,他该考虑的是如何将荣亲王从这件事中摘出来。
就在秦尚书盘算着要不要帮曾哲减轻些罪名时,侧边的狄
荣笑吟吟地问“大人,依您之见,咱们是不是要传唤一下荣亲王殿下”
秦尚书瞪着他,没有说话,其实心里窝火得很,他哪里不知道狄荣的意思,这分明是逼着自己赶紧把曾哲的罪名定下来。
他看了曾哲一眼,发现对方已是面如死灰,心说,曾哲啊曾哲,现在不是老夫和殿下不肯救你,而是根本救不了。
秦尚书厉声喝问道“曾哲,如今证据确凿,你可知罪”
会审结束,由于贪污官银、杀害朝廷命官等几项罪名,曾哲被判秋后问斩,家人流放岭南。
值得一提的是,曾哲将所有的罪名都应了下来,半句不提荣亲王,所以,荣亲王算是暂时“安然无恙”。
由于心情太糟糕,在宣判沈克无罪释放之后,刑部尚书秦大人连面子话都懒得再说,径直离开了。
右侍郎狄荣则心情好得很。
安然无恙呵呵,有太子殿下和其他诸多官吏在场,这件事是包不住的。这里人人都是人精,看得分明,荣亲王驱使朝廷命官,意图私吞修河款的嫌疑是别想洗干净了
太子那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天赐的好机会,随便让那些御史参上几本,荣亲王的日子肯定不少受
沈瑜说得对,来日方长嘛没了好名声的荣亲王,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皇子,看着唬人,没一点实权。
还想登临宝座百日做梦
狄荣对这个结果感到十分满意,太子那边也是一样,跟厅内诸位官员打过招呼,便急匆匆地离开了。狄荣想着,肯定赶紧找人参谋去了。
沈贞搀扶着沈克走到狄荣前,郑重谢过。
狄荣笑吟吟地搀扶起沈克,说“沈大人,你身体不好,这些俗礼就免了吧。再说,即便你想谢我,这里一无美酒添杯,二无佳人作陪,岂不太寒酸了些”
“狄大人真是爱开玩笑,大恩不言谢,改日,沈某定会在最好的酒楼设宴,好好款待狄大人。”
“一言为定”
临别前,狄荣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沈克说道“对了,记得带上令公子,你家小子可比你说话有趣多了。”
沈克微微一笑,与狄荣拱手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