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转到这日午时之前,司马懿刚在军医那里包扎好伤口,就听到士兵来传令说主公要各谋臣将领会聚于主营议事。腿上的伤虽然还不宜行走,也只能半分无奈的强忍着痛装作行动如常的走去主营。曹丕见司马懿远去的背影略带踉跄,却明白这事不是儿戏不可不去,便也只能皱眉片刻,转身回帐。
待司马懿到主营时,该来之人基本已经到齐了。他客套的对这众人点点头,便走到文臣那边坐下,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椅把,等待着曹操的到来。
“如今大战在即,布局谋略早已定下,调兵遣将也已成定数,依仲达看来,主公今日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荀攸坐在他左边,应是也等的无聊,便开口与他聊天道。
“懿到时暂且不知,不知文和可知一二”司马懿礼貌的回答道,并毫不犹豫的把疑问甩给贾诩。
后者此刻正倚在椅上闭目养神,听叫到他,便缓慢的睁开眼,摊手道“诩今日一直在帐中处理事务,并未听说什么。不过,倒是觉得今日”
荀攸和司马懿见贾诩似是知道,便好奇等了下去,结果等了半响才见人慢慢的摇摇头,又说道“不过是诩妄意推测罢了,不值一提。”
这边文臣是都一问三不知,而武将那边细语半天亦是无何结论,正当众人都疑惑之际,曹操走入了帐中,众人立刻停下了议论,纷纷站起来对曹操作揖行礼。
曹操走到案台之后坐下,摆手示意诸位不必多礼。
待众人皆坐定之后,一士兵走上来,对众人抱拳施礼道“回禀主公,庞统先生已在帐外等候。”
“庞统素来与诸葛亮交好,齐名卧龙凤雏。如今诸葛亮一心侍奉刘备,他却孤身前来,怕是有诈。”荀攸顶着下巴,在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皱眉对曹操说道。
曹操点点头,示意他明白他所说之事。只是这庞统名声在外,他曹操又是对人才来者不拒,就算就诈,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挥手让嘈杂的众人安静下来,他对这士兵示意,请庞统进账。
只见幕帐被一折扇挑起,人未入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却已传了进来。而当
那庞统走入帐中之后,任谁都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一袭青衫,折扇在手,头带一顶斗笠遮住了面容,可这短短几步的一举一动,却已然如同曾经那位青衫谋士当年。
他走到中央,挥袖衣袂飞扬,而后长揖,音中带笑“在下庞统庞士元,拜见曹公。”
“这不是郭祭酒么”典韦不由得将心中惊异说出了声。夏侯惇回头皱眉,用目光示意典韦此刻莫要胡乱讲话。却不得不承认他此一刻恰好说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郭祭酒”庞统听到典韦的声音,侧过身道“郭祭酒的大名在下如雷贯耳,只是在下是庞统,并非是郭祭酒。”
而曹操此刻却也是愣在了那里,半响直到荀攸见情势不对轻咳了一声,才缓过神来,但面上的震惊仍是不减。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断续,道“庞庞统先生”
“是。”庞统回身再拜,音中仍带着一抹说不出的笑意。
暗长呼一口气,曹操终于定了心神,挥手示意庞统不必拘礼,而后道“孤曾听闻,凤雏先生才谋过人,名满天下,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不知先生今日入我曹营,所为何事”
庞统直起身,展开折扇。他起身的动作带动了风吹动斗笠垂下的面纱,却隐隐约约始终让人看不清楚。他缓慢的摇着折扇,开口道“统今日前来,是为曹公解忧的。”
“哦”曹操微眯双眼,问道“孤尚且不知这忧从何来,士元怎能得知”
“曹公将士,多北方人士,初到南方水土不服,又正逢水战,恐不能发挥其力。今日来,曹公正为此忧心忡忡,不知是否在下所言非虚”
曹操挑眉,道“先生所言非虚,只是虽然将士中不乏晕船之人,但孤的军队仍不乏精兵强将。忧心是有,至于忧心忡忡,士元怕是言重了。”
“是么”庞统回道,故意拖长的音让他的话语带上了丝慵懒与轻蔑。而在下一秒,他便唰的一合扇,又是一长揖,语气开始认真对曹操道“恕统直言,曹公所言,若是不加以解决,一旦开战,必成曹公之大患。”
“曹公军中水军,多半是荆州兵士,虽是已练兵半年,但毕竟与曹公原本的
北方军仍难以配合的令人满意。孙权刘备兵虽少,但毕竟是皆精通水战身经百战的士兵,曹公兵多,可可用之兵,却并未多于孙刘多少。如此,一旦开战,曹公可敢断言,此战必胜”
“大战在即,先生此话,可是有扰乱军心之势呀。”饮一口茗茶放于旁边,贾诩微抬眼看向斗笠后不辨的容貌,似是随口一句说道
“文和”谁料庞统还未说什么,曹操先是皱了眉,略带呵斥的叫了声贾诩。贾诩被呵斥了,挑了挑眉自觉无趣。而曹操则又转向庞统,一改刚才的语气,不乏诚恳道“士元所言不错。只是士元今日前来,并非是仅为了说这番话的吧。”
“当然不是。统一开始说过,是特意为曹公解忧而来。现下有一计,便可献于主公,解此困局。”
“铁索连环。”
品着这四个字,曹操思索了一会,而后一拍椅背大声道“好果真是妙计,铁索连环后,各船舰相连士兵在其上走如履平地,亦可不使阵型被江东小船冲乱。传令下去,立刻让各船舸间都以铁链相连。”
“主公,此计实是不妥。这”荀攸一惊,这铁索连环之计虽然听上去好处颇多,可同样使己身陷入了被动。而曹操本一般在听到计谋之后,都会询问一番他们的意见。现下却毫不犹豫的就传令,正想劝阻,却被曹操一挥手,沉声道“公达不必多言,士元之计甚妙。今日烦劳诸公了,孤还有要事要与士元相谈,诸公先退下吧。”
这话更是让一干人震惊了。今日的曹操完全不同往日,格外的独断专权。再看他此刻看向庞统的目光,虽然极力掩饰,但其中那难以掩盖的喜悦却让普通士兵小卒都能感受得到,又何况是荀攸他们这些谋臣。深深看了眼仍摇着折扇八面不动立于帐中央的庞统,又看了眼曹操,荀攸叹气,与众人一起长揖推出了营帐。
“公达。”出了帐,见贾诩司马懿正在等自己。知是忧心的是同一件事,荀攸走上前,微微叹气摇头道“今日此人,虽是像,但终究只像了六七分。待细一看,便可知此人非是奉孝。而且庞统素来与诸葛亮交好,此刻诸葛亮再孙刘军中,他又怎可能会诚心实意
来为主公献策。再看其一言一行,略有僵硬,怕是刻意模仿而成,以使主公失了心神,中其圈套。”
司马懿听了此言,冷笑符合道“也惘郭祭酒跟随了主公十多年,连我等都能察觉出来的事,主公竟看不出来,还如此草率就定下了铁索连环一计。”
“仲达此言就错了,主公并非看不出来,只是”贾诩话说到一半,转头望了眼营帐,眼中晦涩难辨“只是,有些事情,并非是是或否的缘故。而是主公,愿意相信什么。比如,你们可还记得杨彪之子杨修之事”
沉默半响,他们自然记得此事。孔融与杨修之父杨彪素有往来,当日曹操杀孔融之时,那杨修曾公然穿丧服上朝,着实是有想把此事闹大之心。可后来,曹操与他单独谈了两个时辰,竟笑容满面的出来,随后便压下此事,更将杨修委以重任。虽然此事传的不广,但在场三人皆是心腹之臣,对于此事,自是了解。
“当日之事,虽然是可能有些许是因为杨修言谈行为与奉孝相似,但此人的确是颇有才情,而且并非似其父亲那般固执,主公当是存了爱才之心才委以重任。可今日主公怕是真的太过冲动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迷局,主公只能自己来破了,我们能做的便只有尽力而为便是了。”
三人点头称是,又回望看了眼帐中,各怀心事散开回了自己帐中。
而营帐中,曹操此刻已经屏退了侍从士兵,诺大的营帐中仅剩他和庞统两人。此刻庞统正坐在一旁的座椅上品茶。一手端茶一手打开茶盖,轻吸一口漫出的茶香,而后才微斜茶杯,让甘甜的茶水流入喉中。
做起来很奇怪,毕竟一个人的习惯不是说改就改的,尤其我此刻并非是要全盘改变,而是要从习着之前的习惯,却又要让人看出破绽。掩饰是为了掩饰,想想,便觉得颇有些好笑无奈。
只是,凭自己对主公的了解,不如此做,他绝不会百分之百相信,我并非郭嘉,而仅是模仿郭嘉来使他踏入孙刘陷阱的庞统。
想到这些,庞统,或者直接说是我内心暗暗苦笑,轻摇了摇头提醒自己接下来才是这场好戏真正的上演。
“若是奉孝
的话,这杯茶他必定一饮而尽。”冷不防地,曹操的声音响起。却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热络,只剩下带着淡淡杀意的冰冷。
放下茶杯,我后倚在座椅上,不紧不慢慢吞吞道“曹公,在下早已说过,在下是庞统,并非郭祭酒。”
“先生自然不是奉孝。因为纵使先生模仿得再像,有一点,先生永远模仿不了。那就是奉孝出的计谋,永远是为孤的大业而出,而先生此计,却是欲陷孤于一败涂地”
“哈哈哈哈,曹公此言可笑之至。”我闻言仰头大笑,毫不退缩看向曹操此刻杀意满含的双眼“曹公刚才不也称这铁索连环为妙计,怎的不出这一时半刻,便又说此计会使曹公一败涂地了”
曹操见我如此,轻哼一声冷笑,从面前的案桌前将一沓纸丢给我“孤刚才那般说,不过是为了唬弄江东的细作将错误的情报传给周瑜罢了。先生前来,献上铁索连环之计,不过是为了周郎的火计而已,哪里是真的欲为孤解惑的。”
边听着他说出真相,我边俯下身去捡那些被丢到我面前纸,草草翻了翻,上面赫然是这几日周瑜与诸葛亮和各将士讨论出来的排兵布阵与计谋筹划,其详细程度甚至比我这个明明身处江南的人了解的还多。看着看着,我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瞧瞧,就说主公不是居功自傲打下来的,这些嘉原先的细作用的多顺手,打的一手好情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