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帝王青色兔子
第二十六章
刘协与吕布还没说上两句话,便有董卓帐下的传令官赶来,宣读董卓的命令,要求吕布率军回防。
原来吕布与张辽撤出洛阳后,跟随袁绍的河内郡太守王匡却率领部队逼近了黄河北岸,眼看随时可能渡河作战。
两军作战,绝对不能让对方轻易过河。
董卓得到消息后,便决定让吕布率领并州军在黄河南岸防守。万一王匡真的渡河,有吕布阻断拖住,那么董卓的嫡系凉州军仍是可以从容撤退,不会被人背后下闷棍。
如果说撤离洛阳时,留吕布、张辽断后,还可以说是正常排布轮到了并州军。
那么再加上这一次,答案就很明显了,在董卓心中,并州军就是拿来垫背的,如果一定要有所牺牲,自然是牺牲并州军,保住他的嫡系凉州军。
吕布脸色阴沉下去。
刘协适时得问了一句道“怎么总是让朕的奉先师父断后仲颖帐下的牛辅、董越等能人都去做什么了”
那传令官面色尴尬,默不作声。
吕布怒道“陛下问话,你敢不答”他武人的气魄拿出来,仿佛立时就要叫这传令官血溅当场。
那传令官不敢再敷衍,一五一十答了,“太尉大人亲率董越将军等部,驻扎在渑池。将军牛辅自北路回撤,如今驻扎在安邑。将军段煨率部驻扎在华阴。另有将军胡轸等人,把手各处要地。”
这么一说就很明白了。董卓的凉州嫡系都在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却要吕布带着并州军去给他们做人肉防线。
吕布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那传令官最后战战兢兢补了一句,“下官话已带到,请骑督早日启程。”既担心吕布不从,又担心吕布拿他开刀,这句话说完,也不顾什么君前礼仪,便着急忙慌得退下去了。
“奉先师父又要往前线去了么”刘协观察着吕布的神色。
吕布是得知小皇帝西行,自己带了亲兵,轻骑赶上来的。他的大部队也还在后面。如今就算吕布心中再如何不满,人在董卓帐下,粮草辎重都靠董卓供给,吕布也只能听从调令。
吕布道“末将这便去了。”他情绪低落,此前金印紫绶对胡轸出了一口恶气的得意劲儿也消退了。
刘协道“奉先师父放心。你的牺牲付出,朝廷绝不会忘记的。”
吕布一愣,见小皇帝望着他的目光笃定,竟莫名有了几分希冀。董卓这样厚此薄彼,皇帝可都是全看在眼中的。他手垂在腿边,摸了摸冰凉的铠甲,只道“行军打仗,于末将都是寻常事。”
刘协笑道“来日,朕于长安城中再见奉先师父。”
董卓将吕布拖回去,于黄河南岸戒备河内郡太守王匡。
董卓本人率领主力部队,先将作乱的朱儁赶出了河内郡,又回防驻守在战略要地。
而破了洛阳城,接了皇帝玉玺的孙坚,拿着小皇帝留给他的书信,心中激荡,立时便整顿军队,要一鼓作气,西行绞杀董卓,迎回天子。
可是天算不如人算,孙坚背后却又出事了。
孙坚投奔袁术之后,给袁术表奏为了豫州刺史。而原本朝廷任命的豫州刺史乃是年长的孔伷。孔伷没什么野心,年纪也大了。这豫州刺史实际上就是孙坚的。
可是没料到孙坚破洛阳之后,袁绍竟然又派了手下周喁来做豫州刺史,这简直是公然从袁术手中抢地盘。
袁氏兄弟二人阋墙,搞得底下人也彼此攻讦。
孙坚得到消息,一手握着传国玉玺,一手抚着小皇帝留下来的书信,慨然泪下,“大家本为讨伐董贼,恭迎天子而起兵。如今董卓方西撤,我们联军内部竟然出了这等争抢之事,我虽有心去营救天子,却又能与谁同心协力呢”
袁术已经下了命令,孙坚好不容易经营的一点豫州地盘也要被袁绍的人夺去,就算孙坚想要追击董卓,背后没有粮草补给,没有军队配合,迎回天子的愿景也只是空中楼阁。
孙坚无奈,只能撤出洛阳城,回击周喁。周喁败走,孔伷病死,孙坚终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豫州刺史,以此为大本营,若善加经营,大约也能有迎回天子那一日。
但是孙坚颇受掣肘,因为他投奔的袁术,乃是个心高气傲却又同时自卑敏感的人。手下打了败仗,袁术固然要发怒。可是手下太能打了,袁术又觉得受到威胁。
袁术乃是袁绍的亲弟弟。只是因为两人的大伯没有后嗣,家里才将袁绍过继给了长房,名义上成了堂兄弟。袁绍名声大,会经营。袁术比起来,就没那么吸引人眼球了。如今因为董卓在洛阳城中杀了袁氏阖族,天下人都同情袁氏,举事都打着袁氏的招牌,许多能人也都来投奔袁氏。孙坚投奔了袁术,就好比曹操投奔了袁绍。
如今孙坚坐实了豫州刺史之职,他本人能征善战,手下既有孙氏亲族,又有黄盖、程普等外姓将领。假以时日,孙坚便能控制豫州全境,而后往洛阳及周边郡县发展。
袁术看到了这一点,便觉得坐立不安。他担心自己控制不了孙坚。因为他手下能打的,就这一个孙坚。一旦孙坚超过了他的掌控范围,袁术就废了。
恰好此时荆州刺史刘表逐渐控制了七郡中的六个,只剩一个南阳郡还在袁术手中。双方人马在南阳郡周边经常发生摩擦。刘表自己觉得乃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刺史,遣走袁术乃是正义的,秣马厉兵,准备北上把南阳郡也拿下,彻底统治荆州。
袁术便以此为借口,要求孙坚回师攻打刘表。
谁知就是在这一场战役中,孙坚死了。他在夜战中,被刘表手下的黄祖以暗箭射伤,当场身亡,连遗言都不曾留下。
传国玉玺与皇帝的书信都被他妥善密藏,他年仅十七岁的长子孙策,对此却是一无所知。因孙策等子女都与母亲在舒县,距离孙坚死去的地方何止千里。
军中唯有孙坚的侄子孙贲跟随。
孙贲无心恋战,扶着孙坚的灵柩,率军返回南阳郡。
消息传到长安城中,刘协听完符节令与中藏府令的汇报,沉默良久,道“那孙坚死时寿数几何”
符节令道“年方三十七岁。”
三十七岁,正是个将军最成熟的年纪。
刘协心中痛惜,又问道“孙坚死后,他帐下兵马归属于谁”
中藏府令道“那孙将军自长沙郡北上而后,帐下兵马总有万人之数。如今孙将军一死,他的儿女都在舒县,路途遥远。他的侄子孙贲却不能服众。孙将军帐下兵马,半数为袁术所收拢整编。”
刘协冷哼一声,看不上袁术这等行径,顿了顿,道“你二人远道而来,不辱使命,朕心甚慰。且下去歇息,待朕召见,伺后自有封赏。”
符节令与中藏府令都连称不敢。
符节令泣道“如今传国玉玺与陛下书信,都不知落在何方。当日孙将军接到书信,说此事重大,恐袁术等人侵夺,秘而不宣。如今孙将军猝然而死,不曾留下遗言,其子孙后人亦不知此事。小臣愧杀”
刘协温和道“朕说你们做得好就是做得好。孙坚夜战,受暗箭而死,这谁又能撂倒”他捏了捏眉心,安抚完二人,叫他们退下,自己坐在案后沉思。
小黑狗已长够了身量,此时从案几下爬出来,扒着皇帝的膝头跳上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安稳稳又趴下去。
董卓被战事拖住,朝廷初平元年西迁,如今已是初平二年的正月,他却还没有来到长安。
长安城中,皇帝最大。
刘协获得了长达半年的相对自由。
连小黑狗跟着他,也逐渐变得性情平和了,不再稍有动静,便惊慌不已。
刘协抱狗起身,道“去大长公主府。”
闵贡等人这一年来,早已习惯,闻言便为皇帝换上便服,出皇宫往大长公主府而去。
刘协在相对自由的这一年来,敲打过几遍身边侍从之后,在内宫范围内,算是可以做到说一不二了。至于朝堂之上,他囿于年龄,真正能插手操控的事情并不多。
在长安城中这一年,刘协经常出宫往阳安大长公主府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