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乌云从山的那头席卷而来,漫过夜空,如一头饥饿的巨兽,张口将整颗月球吞下了肚。
苍蓝天影,树影婆娑。
山洞里光线昏暗,摇曳的火光扯动着投在岩壁上的黑影。
大殿内一片寂静,负责看守白朵朵的小妖怪跪在大殿里,它的额头紧贴着地面,干瘦的背脊止不住地颤抖。
太一一条腿随意地搁在坐榻上,身子一斜,靠进软塌里,手里拿着白朵朵的手机翻看着。
白朵朵一只手捏不过来的超大屏智能手机在太一修长宽大的手里刚刚好。
他托着那只手机,大拇指在屏幕上滑动着。
此刻屏幕上展示的那张照片,正是校运动会时白朵朵跑完50米后拍下的。
照片里她穿着校服,对着镜头露出灿烂明媚的笑容。
一个看上去和她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勾着她的肩膀和她一起对着镜头比出一个剪刀手。
她的身边是一群欢呼呐喊的同学们。
他看着那张照片,偏着头,眼皮半垂,神情似笑非笑。
浓黑的夜色在山洞里蔓延,大殿内,火把在寂寂燃烧。
直到将那一整个相册看完,太一才抬起头随手将手机扔在了面前的石桌上,他顺手拿起桌上的酒坛子仰脖喝下一大口,而后半眯着眼懒懒地靠进柔软的坐榻里
,他一手执着大肚子酒坛轻轻摇晃,伸出手指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小妖怪“哦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刚才小妖怪向太一禀报白朵朵逃跑的消息时,太一翻看白朵朵的手机看得正起劲。
可能,他当时并未听清楚它说了些什么。
小妖怪听闻此言,背上冷汗直冒,本来这请罪的事情就是一个十分煎熬内心的过程,它现在还得再来一遍。
小妖怪抖着身子,深吸一口气,方才战战兢兢开口道“白白朵朵她跑了”
夜风拨开乌云,银色的月光自山洞顶部的裂缝倾斜射入,形成一缕银色光柱,将太一背后漆黑的岩壁照得雪亮,也照亮了他的下半张脸。
他的上半张脸隐匿在漆黑的阴影里。
黑暗中,他眉峰凌厉,火红的瞳孔闪烁着血色光芒。
他修长而结实的双臂懒懒搭在坐榻柔软的靠背上,手中的大肚子酒坛随着垂落的手掌轻轻撞击着靠背,他眉峰微蹙,抬起另一只手按了按硬挺的眉骨,忽然,反手将酒坛子摔在了地上。
陶瓷酒坛撞击在小妖怪面前的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酒坛破碎,锋利的碎片飞溅起来,直接划破了小妖怪的额头。
鲜血滴答,一缕缕从它的脸庞滑落,滴在地面上。
汗水混合着血水流过伤口,微微的刺痛。
太一靠在坐榻里,搭在靠背上的双臂肌肉紧绷,形成一道道刚劲有力的线条,他偏着头,明亮的月光落在他半边脸上,冷白色的光,照出他半边脸上一片森然,高挺的鼻梁勾勒出光明与阴暗的分界线,愈发显得那五官轮廓如大理石精心雕刻,浓烈而锋利。
他唇角带着笑,声音低沉沙哑,隐隐透出些许不耐“这么大一个活人,在我这洞里,还有人守着,怎么就跑了呢”
他眼珠缓缓下移,居高俯视下来。
眼神凌厉如利刃出鞘。
那小妖怪连脸上的鲜血也顾不得擦,只是不住地把头磕得嘭嘭直响“她说她要上茅厕,她一个姑娘家,小的也不敢跟进去,就一直在外面寸步不离地守着,哪儿知道她会打了一个地洞逃出去”
“她哪儿有那个本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出一条通到外面的地洞”
太一嗤
笑一声,慢慢坐直了身子,架开修长的两条腿,将手臂懒懒搭在支起的腿上,他弓着背垂头盯着地面,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俊美的面容沉入黑暗里。
他抬手揉了揉短硬的小平头,扯起嘴角缓缓道“看来,这妞还是没学乖啊”
吃过晚饭后,白朵朵拿着一把蒲扇坐在翠花家门口的小凳子上。
抬首望向地平线的时候,可以看到酒红残阳留在天边的一抹旖旎霞色,更远一些的天空则渐渐浸入了深邃的宝蓝色里,几颗疏星随意散落在霞光与夜色的交界处,光芒微弱而闪烁。
傍晚的村子静谧,只偶尔有一两声犬吠,在群山间荡起一圈圈回音。
一座座泥土小屋冒着缕缕炊烟,窗户里次第亮起暖橙色的灯光,如夏夜的草丛里星星点点的萤火。
现代大都市的夜晚,是高楼大厦间灯火璀璨,下班高峰期的汽车在马路上连成一片闪耀灯海。
白朵朵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静谧而澄澈的晚霞了。
现在太一应该已经发现她逃跑了。
他现在是不是正暴跳如雷
凭良心说,看守她的那只小妖怪待她不错,不过今夜,它可能要因为她遭殃了。
不知道盛怒的太一,会怎么处置那只小妖怪。
但是,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连自身都难保,又哪里能顾得上旁人呢
以太一的性子,应该很快就会派出他手下的妖怪们搜山,白朵朵抬首望着村子不远处,在酒红霞色里化为漆黑剪影的山头,太一的山洞离这座村子不远,他应该很快就会搜到这里来。
即便她现在马不停蹄地出发,也仍然跑不过太一,所以,她必须做一身足够掩人耳目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