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转念一想,他可是皇子哎!做什么都随心所欲,为何要怕一个姑娘呢?随即挺直脊背,做好了与她争辩的准备,孰料她只是美眸含愠,瞪他一眼,也不吭声,与公主一道离开此地。
有斗篷遮挡,芸心才稍稍感觉好受些,但仍旧会不自觉的打颤,根本无法控制,只因她从脚趾到头顶,甚至连每一根发丝都冒着寒气!
容悦生怕她患病,回屋后便让人备热水,为她沐浴更衣,同时又命人去熬姜汤,还把太医也给请来。
奈何她吹这一路的风,寒气已然侵体,终是病倒了,纵然喝了药,半夜依旧发热,浑身滚烫,宫女一直在为她敷巾帕,芸心睡不安稳,喉咙冒火,不断的喝水起夜,直至后半夜才退烧,终于不再折腾,勉强睡了两个时辰。
这人一病就没什么精神,朝食她只用了几口粥,头蒙蒙作响,喝完药便又躺下歇着。
容悦放心不下,过来看望她,顺道儿命人将东西放在桌上,说是永璘差人送给她的补品。
芸心淡淡的瞄了一眼,并无要打开之意,只对容悦道:“多谢公主关怀,你行动不便,合该好好休养,万莫折腾自个儿来回跑趟,我只是风寒小毛病罢了,养两日即可痊愈。”
容悦无谓一笑,“无妨,宫人抬我来的,倒也不影响,其实我这伤好得差不离,并不严重,你放心便是。”
她本想为永璘说几句好话,但又觉得自个儿若是为他辩解,那么芸心肯定会更加讨厌永璘,于是她干脆反其道而行之,恨声数落着,
“我这个皇兄也太没谱儿了些,平日里没个正形也就罢了,怎能假装溺水惹人担忧呢?若非他胡来,姐姐你也不会着凉患病,都是他惹的祸,送补品有何用?他能替你受罪吗?”
原本芸心也在恼他,但后来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形,她又觉得不能全怪他,“他并未向我求救,是我自个儿多管闲事要下水,着凉也是我活该,我有什么资格怪他?”
“姐姐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这是关心在乎他,怕他出事才会及时相助嘛!”
仔细一琢磨,芸心当即涨红了脸反驳道:“谁在乎他了?我……我只是出于道义,换成任何一个人落水我都会去救。”
“喔----是吗?”容悦才不信呢!那会子她分明看到芸心很紧张,不过有些事心知肚明即可,还是不要戳破,以免芸姐姐羞窘尴尬。
兀自瞎想着,容悦轻笑出声,嘱咐她好生休养,而后离了她房中。
这边厢,苏泰回去复命,永璘问及她的情况,苏泰回禀道:“公主不让奴才去见芸姑娘,说芸姑娘病得严重,出不了屋子,奴才只将补品放在前厅便走了。”
果如他所料,人真的病了!若是天暖还好些,偏偏昨儿个下雨又有风,她衣衫尽湿,定然难捱,不断滋生的愧意搅得永璘不得安宁,已然无法专心练箭,随即收回了弓。
小太监恭敬近前接过筋角弓,永璘兀自踱步寻思着,“你说爷是不是应该亲自去探视?”
主子都这么问了,想必是有这个意向的,会意的苏泰顺水推舟,点头如捣蒜,“芸姑娘是为救您才下水,继而患病,于情于理,爷您都该去探望才是。”
这样妥当吗?一向果决的他这回竟是有所犹豫,“可我才派了你去,你前脚回来,我又去一趟,似乎不合时宜。”
心知十七爷是在给自个儿找借口,苏泰自当寻个正儿八经的理由出来,“奴才人微言轻,还是得您亲自去一趟才显得更加郑重,代表您心怀仁义,在乎芸姑娘。”
“谁说我在乎她?”永璘登时挺直脊背,义正言辞的否认,“诚如你所言,她为救我才下水着凉,我是出于愧疚才打算去看她,没有旁的含义,甭瞎扯。”
好的吧!主子说什么都是对的,苏泰乖巧听着,绝不反驳,顺毛捋就对了。
找到合适的理由后,永璘再不犹豫,褪下便服,换了身藕色锦缎常服,而后去往杏花春馆。
宫女一见十七爷来访,福身请安,还以为他是来看望公主,正要去通报,他竟问芸心住在何处。
“回十七爷的话,芸姑娘住在后殿厢房,她才喝过药,估摸着正在休息。”宫女的话尚未说完,永璘已然走向后殿,宫女见状赶忙上前相拦,委婉劝道:
“哎---十七爷,要不您在前厅等着,奴婢去请芸姑娘出来?”
“她还病着,何苦折腾?爷过去便是。”
宫女只觉不妥,垂首小声提醒道:“可那是芸姑娘的寝房,您若进去似乎不太合规矩。”
永璘侧首掀眉,面色不愈,“爷的心情便是规矩,还轮不到你来指教!”
冷声道罢,永璘再不理会她,径直去往后殿之中。
彼时芸心才躺下,奈何呼吸不畅,翻来覆去睡不着,难受得紧,干脆半坐起身,宫女为她披上外袍,她怀揣着手炉,倚在床头缓一缓。
她正与宫女说着话,冷不防门被推开,这步伐匆急沉重,不似姑娘家那般轻盈,芸心猜测是名男子,可太医明明才来请过脉,不至于再拐回来吧?
六扇屏风挡住了她的视线,芸心坐直身子,探头一瞧,惊见镂空檀木屏风外赫然闪现出一双金丝黑靴,袍摆处的海水江崖图案如此熟悉,很有可能是十七阿哥。
紧跟着自屏风后走出来的身影印证了她的猜测,芸心见状登时慌了神,“十七爷?您……您怎能来我房中?”
昨儿个还娇柔芙蓉面,今日便成了霜打的茄子,毫无气色,看她如此憔悴,永璘越发生愧,温声道:“听闻你病得严重,特来探视。”
实则芸心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可她到得和宅之后,嬷嬷教她许多规矩,其中一条便是不许陌生男子进她的闺房。
即便是兄长,也只能在厅中相见,行宫的规矩更是森严,生怕被人说闲话,芸心当即取下银钩,将帐帘放下,挡在两人中间,
“有劳十七爷走这一趟,您差人送来的补品我已收到,我的病无甚大碍,您还是赶紧离开吧!”
她的声音明显沙哑,怎么可能无碍?永璘不放心,自是不肯走,“算来你也是我的恩人,我来探病天经地义,谁若敢嚼舌根儿,爷便割了她的舌头喂狗!”
说话间,永璘的目光一凛,状似无意的落在宫女身上,宫女如芒在背,不敢忤逆十七阿哥,赶紧福身告退。
好端端的,何必威胁?胆小的芸心忍不住提醒道:“自个儿行端坐正,旁人便抓不到你的把柄,还请十七爷避嫌,莫要在此逗留,我可不想被人说闲话。”
目睹她那胆怯的模样,永璘顿感不悦,“你就那么害怕与我有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