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炉中灵火焰苗撩动跳跃着，散发出一阵阵奇异七色光芒。
裴敛将几味极其珍贵补身药材丢入了丹炉中，便回头看向了静静躺在旁边矮榻上昏睡不醒澹台无离。
他没料到，澹台无离竟已经隐隐出现天人五衰征兆了。
修仙之人只要不飞升，寿数便有限制，许多大乘修士也因为跨不过那道门槛，含恨在几百岁时候寿终坐化。
裴敛知道澹台无离岁数，所以约莫知道澹台无离若是五十年内不能飞升成功，便也将寿尽而死。
可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原本裴敛心思只是放在如何慢慢扭转澹台无离心思上，可这么一来，他计划便尽数打乱了。
从澹台无离脉象来看，他躯体已经极为虚弱，筋脉已经薄得似乎随时都要断裂，全靠一股浩瀚灵气支撑。
而这灵力其中一个来源就是澹台无离丹田处柔软一点金色龙气，那龙气隐隐搏动着，总算给澹台无离虚弱身躯带来了几分生机。
一旦澹台无离体内龙气消散一星半点，澹台无离便会如同秋日枯草一般，瞬间衰败而亡。
方才也是因为春茶作用太过猛烈，冲撞到脆弱筋脉，身体一时承受不住，才让澹台无离骤然昏睡过去。
最重要是澹台无离竟然是天阴之体。
裴敛默默握紧了手中拨灰金色香挑，手背隐有青筋浮现。
难怪澹台无离那么着急飞升离开。
原来是时日不多，又害怕被人发现特殊体质吧
可现在被他知道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在原地静默了许久，裴敛等待那炉丹药出炉，方才取出灵香馥郁丹药，端了水，慢慢走到了澹台无离睡着软榻前。
他这时距离极近地细细端详着澹台无离那清冷霜白面容，方才发现澹台无离面容上其实已经笼罩了一层极为淡薄青黑色，肌肤也透出几分失去生机苍白，霜发干枯，薄唇也微微带着几分干燥
这一切一切都在告诉裴敛，天人五衰是真，不是他诊错了。
“师尊”裴敛眼睫颤了颤，忽然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将额头轻轻贴在澹台无离微凉额头上，喃喃道。
幽淡琼花香气轻轻萦绕在裴敛鼻息间，他只是心头一动，睁开眼便彻底凝视到了澹台无离那眉头微蹙，静静沉睡着清冷面容。
裴敛喉结一颤，竟是有些控制不住地便想再凑近些原本一直高高在上师尊，竟是最为诱人天阴之体，只是想一想，裴敛便觉得心头宛如有一把火在烧一般。
可他刚刚一动
冰凉软剑骤然就抵在了他腰间，澹台无离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眸中虽然仍是有些混沌，但神情却异常清冷。
“退开。”澹台无离哑声斥道。
裴敛一点点抿上了唇，眸中透出光芒有些执拗，有些赦人。
可澹台无离却容不得他这点执拗，再次冷声道“退开”
裴敛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极不情愿地起身退开了。
澹台无离也在这时神情淡漠地坐起身来，指尖一弹，收了软剑。
等澹台无离再次抬起头时候，裴敛已经垂手静静立在了一旁，眸中那一丝执拗早已消失殆尽，却化成了一抹浓到化不开沉冷。
澹台无离自然是看到了，但他此刻却权当做没看到，只淡淡问“何时有空陪我去皇宫”
裴敛抬眼看了澹台无离一眼，忽然笑了一笑“只要师尊开口，随时都可以。”
“不急。”澹台无离却如是道。
“忘情丹要炼制七七四十九日，你早日开炉吧。”
裴敛目光一动，忽然道“师尊这么着急给小师弟安排出路，是想早日飞升么”
澹台无离没有回避裴敛问题，淡淡道“没错。”
裴敛沉默片刻，低声道“好，那我知道了。”
“三日后，去我府上找我，我会把你要易容人画像给你。”
“嗯。”
澹台无离转身离去。
裴敛此时静静注视着澹台无离背影，眸中光芒闪过一瞬，终于忍不住道“师尊，你真就从未对我”
“我说过，我这辈子不会有任何道侣。”
有一阵清寒风吹过，密室内渐渐冷了下来。
叮咚一声轻响，随着那袭青衫消失在门外，裴敛信手把手中瓷瓶扔在了地上。
瓷瓶粉碎，刚炼制出丹药丹香四溢，此刻却都咕噜噜滚落在地上，沾染上了尘灰。
宛如一颗颗沾了尘真心。
散落一地丹药，映在裴敛那异色双眸中，却只剩无尽漠然。
既然如此，他得不到，旁人也别想得到。
三日之后，国师府
裴敛易容术果然举世无双，只是略看了一眼画像，易容出来柳若卿立在澹台无离面前，都恍惚让澹台无离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一袭雪绒长衫，乌发倾落而下，雪肤漆眸，浑身都笼罩在一层清冷华彩中，清丽绝伦。
柳若卿薄薄唇角微微一动，淡笑道“这样美人，也难怪小师弟念念不忘了。”
澹台无离沉默了一下“嗓音不像。”
裴敛挑眉“那嗓音该是如何”
澹台无离微微一怔，思索了一下，低声模仿了两句。
裴敛听完，忽然淡笑“这嗓音，倒是同我想象中师尊年轻时嗓音十分相像。”
澹台无离无言。
裴敛见到澹台无离淡漠神情，一时间脸上笑意也渐渐淡了，这会他看了看天色，主动便道“既然一切准备就绪，也该进宫了”
澹台无离回过眼“走吧。”
去路上，两人坐马车，一路上车轮声辚辚，掩盖住了车内交谈声。
澹台无离将柳若卿当时同楚蔚相处一些必要细节都告诉了裴敛。
最终，迟疑了片刻，澹台无离淡淡道“柳若卿是天阴之体，你尽量不要让蔚儿发现破绽。”
裴敛原本面上还挂着一丝丝慵懒笑意，但听到这，他唇间笑还在，眸中光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裴敛低声道“天阴之体”
澹台无离眉头微皱“是，他是天阴之体。”
裴敛静默了片刻，忽然扬眉轻声问道“那后来，他去哪了”
一瞬间沉默。
然后，澹台无离语气平静地道“死了。”
裴敛目光闪了闪，没有接话。
之后，车内寂静无声，再无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