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进了屋子,又像只犯了错的小鹌鹑似的,埋着头,慢悠悠走到宋辛床边。
小小地唤了一声,“少爷”
原本是有些生气的,甚至想质问她,是阿薇喊不动她了还是怎么着,明明让她进来,还在外头和那小子磨磨唧唧头埋在一块不知说些什么。
但阿芙又轻又软的嗓音,试探性地唤他“少爷”,就好像春天里泡了蜂蜜的水,一下就甜滋滋儿的把心里的火浇灭了。
宋辛觉得,他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
但样子还是要装出来的。
宋辛板着脸,教训道:“以后只要是我喊你,都要放下手里的事,立刻马上到我身边来,明白吗?”
阿芙眨了一下眼睛,费力地理解完这一长串话,然后乖巧点点头。
软声软语应道:“好的,少爷。”
这还差不多。
宋辛的脸色好了一些,但是眼角余光瞥到正在关窗户的阿薇,似乎看到窗缝外有一道明蓝色晃过。
宋辛又皱起了眉,原本低虚无力的音量拔高了一些,仿佛刻意想让谁听见似的。
“阿芙,你可知道作为贴身丫鬟,有何职责?”
阿芙点点头,这道题她会!
她踊跃又积极地大声说道:“要听少爷的话!”
“这只是其一。”宋辛唇角微弯,觉得阿芙这小丫鬟还挺上道的。
阿芙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还有,不管少爷说什么,都要说‘好的少爷’!”
“这是其二。”宋辛唇角抿得更深些,看着阿芙唇红齿白可爱灿烂的小脸,觉得自己好像更加喜欢这小丫鬟了。
真的很听话,很乖巧。
除了好一口吃的,没别的毛病。
阿芙苦恼地皱起眉,有些话不太敢和少爷说。
她觉得当少爷的丫鬟好累,规矩好多,要做的事情好多。
她记不住,有点儿不太想干了。
但是如果说出来的话,少爷会很生气的吧?还会打她的手手吧?
阿芙又想起那天被打的感觉。
从小到大,她都是众人的宝贝眼珠子,那是她唯一一次挨的打。
阿芙捧着自个儿的手背,可怜巴巴地摇头说道:“少爷,我不知道了,你不要打我”
“”看到她这小可怜的模样,好看的小脸蛋儿白白嫩嫩,写满了害怕恐惧和委屈。
宋辛忽然觉得,那次自己打她,是不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不可饶恕的罪过。
他揉了揉眉心,伸手从床榻的里边儿掏出一个青釉刻莲花纹的四方盒来,递给阿芙。
“你尝尝,这里头是龙须糖,专门制给宫里的贵人吃的,外头根本买不到。”
比那什么一口酥,可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阿芙舔舔嘴角,睁大了晶澈明亮的杏儿眼,好奇又渴望地看着宋辛。
她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回答不上少爷的问题,不仅不要被罚打,而且还能吃糖!
乖乖!
那可是糖呀!
而且是一盒糖呀!
还是宫里的贵人吃的糖呀!
每一个感叹号,都足以在阿芙的脑海里掀起惊天巨浪。
县里的糖都金贵,每次去县里,阿芙都会眼巴巴地望着那个卖糖的小贩,拼命咽口水。
可婆婆的银钱不多,还要供她吃喝,所以要三四回才能给她买上两颗糖解解馋儿。
每当那个时候,阿芙一只手捧着一颗糖,就像是把全世界捧在手心里那样满足。
糖,是阿芙最喜欢的,给她旁的什么点心果子佳肴都不换!
也许是幸福来得太猛烈太突然,所以阿芙一时有些懵。
愣在原地,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伸手去接。
“不想吃?”宋辛挑了挑眉,苍白削瘦的手指扭开糖盒的锁扣,取出一颗龙须糖。
这糖的模样很贴合它的名字,细如发丝的银丝缠绕在一块就像是龙的胡须,色泽乳白,千丝万缕。
阿芙伸长了脖子眼巴巴望着,不住地咽口水。
“少爷,我想吃的!”
阿芙没习惯在主子面前自称奴婢,宋辛也不和她计较这些,反正容庄现在只有他一个主子,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但有些事,还是有必要养成习惯的。
宋辛慢条斯理递了一块龙须糖到阿芙跟前,顺便告诉她。
“身为贴身丫鬟的第三项职责,便是要与少爷寸步不离。”他晃了晃手里的龙须糖,阿芙的眼珠子也跟着动呀动。
宋辛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似笑非笑将龙须糖塞到阿芙嘴里,“也就是说,没我的允许,你不得离开我的视线之外,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