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正为官多载,清誉满朝,清正廉明,刚正不阿。
他乃从一品协办大学士,地位极高,虽无实权,却是当朝学识渊博数一数二之人,格外得皇上尊重。
朝中隐隐形成的几帮势力都想要拉拢他,可他不站队,什么都不图,就好一口吃的。
原本他告老还乡之后是想要游历天下,遍寻美食,可因欠了宋家一个大人情,便答应了过容庄来小住一段时日,教宋少爷学些东西。
他本是想着江淮一带也有许多美食,既还了人情,也不耽误功夫,极好。
没想到刚来这儿,就和这里一个小丫鬟看对了眼。
从她那闪闪发亮的小眼神里,他就看出来,他们是一类人。
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又这么爱吃。
匡正心底竟产生了一丝惺惺相惜的心情来。
她引着他去见宋少爷的路上,与他探讨了那奶黄小兔包的美味之处。
匡正更喜欢这小姑娘了。
不得不说,知己是不分年龄的。
匡正活了五六十年,头一回觉得自个儿寻到了知己。
虽然他的知己
才六岁。
“匡先生,您看,往这儿右拐再直走一段就能到果园哩!里头的果子全是又甜又大的,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哩!”
说罢,阿芙被自个儿丰富的想象力馋到,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匡正微笑着,光是听着这小丫鬟说,他就开始有些期待呢。
这种乡野田间结出来的果子,当是最甜的。
一老一小闷头走着,一路讨论着好吃的,不知不觉就到了宁院。
宋辛坐在窗边看着这十分和谐融洽的画面,寡白的脸上无甚表情,只是心底却起了波澜。
母亲的来信中,说这匡先生脾气十分古怪拧巴,让他好生相待,千万莫要触怒了他。
可是
现在在阿芙身边笑得一张老脸褶子皱起来像花一样的老头。
真的就和京城那个人人提起就说脾气臭的是同一个人?
宋辛让熊薇扶着他起身,才刚穿好鞋子,阿芙就引着匡正走了进来。
一进门,匡正脸上的表情就尽数消失,手背在身后,声音也不冷不淡,胡须微微耸动,将他威严高大的形象重新竖起来。
“你就是宋家小子吧?”
宋辛:是他,没错了。
阿芙也被匡正的瞬间变脸弄得一怔,仰着小脸看他,清澈明亮的杏眸眨呀眨,纤长浓密的乌睫颤呀颤。
匡正瞥了她一眼,就被她可爱到了,一下子绷不住,又笑得像朵花儿。
“你叫阿福是吧?真是个有福相的孩子。”
阿芙弯起唇角,绽出两个甜甜浅浅的小梨涡,“匡先生,我叫阿芙,是芙蓉花的‘芙’哩!”
她的声音又软又甜,拖出的尾音让人一颗心就像泡软了的点心。
“是这样哩?”匡正捋了捋胡须,无脑夸了一句,“真好听哩!”
学阿芙的尾音学出了东施效颦的味道。
宋辛:
听到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学阿芙这么可爱的语气说话是什么体验?
别问。
问就是恶心。
恶心心的匡正舟车劳顿休整了一日之后,便开始给宋辛上课了。
宋辛每日的活动范围也多了一间屋子。
他的书房。
第一日上课,宋辛难得起了个早。
他知道匡正在京城中的地位和名气,又是卖了他父母的面子,他即便再懒散,也不好撂匡正的面子,让父母难堪。
宋辛到书房的时候,阿芙已经把紫檀木雕花纹长桌擦得一尘不染的锃亮。
听到他过来,阿芙立刻甩了抹布,过来扶他,甜甜地唤他,“少爷,您今日起得真早。”
她本来还打算打扫完书房再过去等少爷起床哩。
宋辛:真不知道这小丫鬟是在夸他还是讽他。
不过她那只有吃的小脑袋,估计是没有这么复杂的。
走到书房的短短几十步,宋辛便有些喘不过来气。
坐到紫檀扶手椅上,大口大口呼吸。
漂亮寡白的脸像易碎的玉器花瓶,碰一下都得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