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写字的手很漂亮,指甲剪得平平整整,透着点淡淡的粉色,指尖圆润而白皙。
字也很好看,不是那种狂野俊秀的字体,而是可爱的幼圆学生体。
青年都看在眼里,晦暗的黑眸透着不知名情绪,毫无血色的手指漫不经心敲着沙发垫。
少年落笔的那一刻。
灯倏然开了。
漆黑的房间像纳入了太阳般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季糖写完字,紧张巴巴地瞅着这名阴郁的厉鬼先生。
对方没有回应自己,而是半靠在沙发背合上了眼睛。
季糖“”
看来真的想赖在这里了。
季糖轻叹口气,但还是熟视无睹地端起茶几上的碗筷,准备去洗碗。
他边走进厨房,边转过脑袋打量这厉鬼先生。
此时,季糖不知道。
如果他的家真的成了厉鬼收容所。
那身为灵异主播的他,真的不用愁了。
他再也不用担心那些杠精喷灵异圈子。
这个世界根本没鬼的存在,那些用找鬼当幌子的灵异博主,根本只是想骗人气和打赏。
没有鬼,求灵异探险圈赶快倒吧,某些无良主播别整天在视频里鬼吓人了。
他将会成为第一个真正拍到鬼的主播。
然而,季糖没有想这么多,他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
他见到鬼了。
见到鬼。
见鬼。
了。
季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故作镇定地把碗筷放进水池里,拧开水龙头,希望冰凉的水能让自己冷静。
季糖全然没注意到青年悄悄地飘到厨房门口,静静地注视着他。
青年死后,神色一直很阴沉,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走到哪里都留下令人悚然毛骨的冷风。
生前,很多人都厌恶他,死后亦是。
他死在二十年前的冬天。
那时他刚参加完一个国际音乐颁奖礼,他是音乐界内的天才,前途光明。
但在回农村老家的时候,双耳被对手刺伤。
黑色的血流了一地。
从此,他再也听不见声音,音乐与他无缘。他的朋友、学生对他的态度都有大转变,变成了幸灾乐祸和讽笑。
最后,他因为双耳感染,死在一个寒冷的冬夜。
死后,他由于没有家人,并没人给他打理后事。
他成了厉鬼。
无数道士想要消灭他、利用他。用符咒削他的骨、噬他的肉。甚至有道士想用他的力量来杀无辜之人。
当然,这些道士,包括生前伤害他的人,都被他杀死了。
但这又怎么样。
他还是听不见,还是很孤独。
如今,他被一个少年召唤而来。
青年望着身形清瘦的季糖,皱起眉。
季糖洗完碗,刚转过身,突然看见青年正站在自己面前,英俊阴郁的面庞满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季糖“”
他抹了一把冷汗,想问对方怎么了。
但他突然想起对方是死于双耳感染。
听不见啊。
他无奈,只能侧过身子,从对方身边走过。
鬼怪都会保持死前的模样。
他洗碗时想到这点,于是,他有点东西想送给这名厉鬼先生。
季糖钻进卧室里,打开衣柜翻找起来。
青年站在卧室门口,打量起正在翻找衣柜的季糖。
他散发而出的冷气越来越冷,甚至还带着点黑气,接近的人都会对他心生不好的疏离感,下意识地想赶他走。
但他今天遇到的少年除外。
青年本以为对方和那些道士一样,对他心怀不轨。
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有伤害自己,还笑眯眯地邀请自己留下。
这人知道自己是谁吗
不但敢接近自己,还敢留自己下来。
不知是不是被吓傻了。还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鬼。
但无论怎么样。
他都不能留在这里。
少年是人,他是一个死人。
青年想着,双手不自觉地碰了碰盖住耳朵的黑发。
他的双耳还保持死前的模样,被刀子活活贯穿,疼痛渗入骨髓,连骨带血裸露在外面,血肉模糊。
足够让那少年对自己产生恐惧和厌恶,哭着赶自己离开。
他看见季糖从衣柜里拿出什么东西,向自己走来。
真不怕自己啊。
青年无奈地摇摇头,准备撩起盖住耳朵伤口的黑发吓跑对方。
但突然间
他感到自己的双耳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啪叽扣住。
他猛地愣住,侧眸一瞥。
那是一对暖呼呼的兔子绒毛耳罩。
季糖踮起脚尖,探出双手,很努力地为他戴耳罩。动作很轻柔,带有温度的指尖不经意磨蹭过他冰凉的皮肤。
不经意间的,青年手里被对方塞了一张小纸条。
青年一愣,低头,瞥见纸条上圆乎乎的字眼。
你耳朵的伤口肯定没有好。戴上这个耳罩,就不怕伤口露出来被人看见啦。
青年猛地顿住。
他看见对方静静地望着自己,少年莹润乖巧的双眼像点缀着光。
那是一种名为温暖的光。
足以让漫天风雪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