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糖认真地想道。
但他望着被亲了还一动不动的青年,一种奇怪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他好像真的在欺负乖小孩。
季糖伸手,碰碰棺材板。
出乎意料的,本该紧紧封死的棺材板,却莫名地能被推开一条小缝。
源自外面的血红色烛光,一点点地通过小缝漏入棺材中。
这条小缝足以让季糖出去。
季糖有点惊愕,转过头看向身后一动不动的青年。
“裴先生,是你帮我打开的吗”
青年没有说话,没有给季糖任何回应。
或许是因为季糖的亲吻。
季糖用力将棺材板再打开一点。
同时,他发现棺材板上贴有许多东西。
他拿出手机,借着手机灯光一照,整个人猝然被这些东西惊得头皮发麻。
全是血红色的符咒,像鱼鳞一般,密密麻麻地贴满棺材内部。
怪不得裴先生明明这么强大,却不能在此脱身。
季糖下意识地伸出手,试图将符咒一张张撕下来。
符咒有多少张,他就撕多少次,撕到裴先生能够不被镇压为止。
可当他想要撕下第一张符咒时,就碰到困难。
他攥紧符咒,用力地扯了扯,扯到手心泛红,符咒仍是像生长在棺材中一样,根本撕不动。
季糖“”
他可能得回家找人来帮忙。
季糖很不好意思地缩回手,对青年道“抱歉,裴先生,我自己一个人好像帮不了您您等等我。”
季糖费力地推开棺材板,从棺材中脱身而出。
他那身血红色的嫁衣在这几番动作的折腾之下,被扯得有点破,沾染着不少灰尘。
季糖半坐在空旷的庙宇中,气喘吁吁,脸颊带有淡淡的红晕。
他方才明明亲的是一名冷冰冰的鬼魂,可他的嘴唇却烫得很,那种奇怪的触感挥之不去。
季糖的脸更红了。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从庙宇中的一扇窗户向外看去。
天边已泛起淡淡金光。
天亮了。
季糖还是没能将这名厉鬼带回家。
虽然上次他也没能及时将傅临山带回家,但他起码可以跑到傅临山的医院里露营,软磨硬泡地让对方跟自己回家。
可现在的这位厉鬼
根本没有醒来。
连对话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更不用说软磨硬泡。
即使季糖在这里住上一百年,恐怕这名厉鬼也不会知道他的存在。
这是传说中的植物鬼吗
季糖有点苦恼。
他翻看起a中关于这名厉鬼的提示。
生前是敢于批斗社会的民国作家。被人砍断头颅而死。死后的魂魄,被囚禁于他最讨厌的封建习俗冥婚场景之中。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生不如死。
他生前最讨厌的东西,死后无处不再地在折磨他。
他甚至不能醒来,不能离开这里,不能说话和挣扎,只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静静地忍受折磨。
这比谢立的听不见,贺知夜的看不见,更加令人痛苦。
明明魂魄还在,却不能再看这世界一眼。
季糖一定得找到带他出去的办法。
等到裴先生能够醒来。
季糖不会再让他身处于压抑恐怖的冥婚场景中。
而是为他举办一场真正的婚礼。
圣洁、公正、光明。
季糖慢吞吞地站起身,瞥一眼时间,准备先回家找其他厉鬼来帮忙。
他自己一个人肯定搞定不了。
再说现在天亮了,也不会有任何可利用的灵异线索出现。
季糖扭过脑袋,很不好意思地对孤零零的棺材道。
“裴先生,您等等。我很快会回来找您。”
季糖走出荒地,在荒地入口的一棵大树下找到自己的大衣。
他穿上大衣,骑上公共单车,摇摇晃晃地骑出荒野。
季糖坐着出租车回到家之时,已是中午。
小兔子第一个跑到门口迎接他。小兔子站在门口,踮起小小的爪子尖,竖起兔耳朵,对季糖骂骂咧咧。似乎在埋怨季糖为什么不回来。
季糖没有进家门,而是蹲下身,将小兔子的长耳朵揪起来,把小兔子放在手心里。
他挠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道“傅医生,我想请您帮一个忙。”
“叽叽叽”
被揪住耳朵尖尖的兔子顾不着什么,拼命地叽叽叫。
它在挣扎,想要下地。
随即,季糖看见它剧烈晃动的身体抖下许多小小的青草根,轻飘飘地落在地面。
小兔子将一些小小的青草藏到绒毛里,想要偷偷摸摸地当零食吃。可却因为这个无意识的挣扎,而全都暴露给季糖。
“叽”
季糖“”
季糖不再揪兔子的耳朵,将小兔子放在手心里,他戳戳小兔子的脑袋“傅医生,等您帮完我这个忙。我给您买好多好多兔草。”
小兔子“”
季糖没等小兔子变回人形,便将对方塞进口袋里。
找到帮手的他,再次准备前往冥婚场景。
季糖刚回到荒野。
口袋里的小兔子耸动几下,从中鼓囊囊的口袋中钻出,啪叽一下软趴趴地掉在地面。黑气从它身后席卷而出,将整只兔子包裹住。
黑气幻化成人形。
傅临山出现在季糖面前。
男人很高,气势冰冷,像一堵带有压迫性的墙。
“你想要我做什么”
季糖一愣,如实道“我想请您帮忙撕一些符咒。”
那些符咒他真的撕不下。
傅临山“为什么”
“”季糖硬着头皮继续道“我想带一个人回家,然而那些符咒将他封印住了。唔,他在那里。”
季糖指了指不远处的荒野。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得正确不。
傅临山没说话。
季糖“”
他从傅临山泛起冷光的镜片中,看出对方有一点点不爽。
半晌,傅临山才轻轻地点头,冷声道“嗯。你先回去。我帮你解决。”
季糖“”
他到底回不回去。
季糖沉默很久,最终选择回去。
傅临山都答应自己了,他也不好逆着对方的计划走。
季糖再次坐车回家。
他刚一回到家,突然发现家里的小院子多出一个庞然大物。
裴白舟的棺材。
傅临山将整只棺材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
回来了。
高大的男人身穿黑色军装,站在棺材旁边。他见季糖回来,抬起半边眼,轻轻地瞥瞥棺材,示意自己已经完成任务。
季糖走过去,瞅着这只灰扑扑的大棺材许久,扯起唇角,不知该说些什么。
男人半蹲下身,将贴在棺材上的一个大大“囍”字给撕掉,然后揉碎,丢在旁边的垃圾桶。他冷声道“棺材和里面的人,我都带回来了。不过你最好别把棺材和人搬进屋里。”
季糖“为什么”
傅临山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之意“棺材脏,人也脏。”
季糖瞥一眼棺材。
这棺材沾满厚厚的灰尘,起码有几厘米厚。
的确挺脏的。
傅临山叮嘱完季糖几句,便离开了。
季糖松出口气。
傅临山的确将人带回来了。
虽然这带回来的方式,的确有这么一点奇怪。
不过总比没带回来好。
季糖戴上手套,费力地推开棺材盖。
里面的青年静静地躺着。连姿势都不曾改变。
他被季糖亲过的地方,还沾染着一点小小的水痕。被他冷冰冰的面容衬得有点突兀。
季糖泛红脸颊,拿来纸巾,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嘴角擦干净。
按鬼导演的话来说。
他不但拐卖了一群会动的厉鬼,还把不会动的厉鬼也给拐回家。
还趁着对方没有知觉,偷偷吧唧一口对方的脸。
季糖轻叹口气,很苦恼。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种厉鬼。
他只能找到办法唤醒对方,才能找到隐藏在冥婚场景中的秘密。
比如这名厉鬼为什么会被镇压,那里为什么会有会动的小纸人。
此时已是午后,天气很热。
季糖怕留在屋外的青年被烤焦,从屋内拿来一把小太阳伞,插在棺材旁边的泥土上,为青年遮阳。
应该不会被太阳晒到了。
等到晚上天气凉了,他可以又得给这名厉鬼加床被子。
季糖拿来一张小板凳,坐在棺材旁边。
他思索片刻,决定还是试着将对方搬出棺材,然后用力地拍一拍对方的脸,看看能不能拍醒。
季糖站起身,凑到棺材边缘。他伸出手,费力地揽住青年的腰,想要将对方徒手抱起来。
青年意外地重,季糖抱到一半,手一软,整个人重心不稳地跌倒。
被他抱住的青年,也随之跌落在地,咕噜噜地摔在地面的泥潭里。
季糖瞥一眼这粘稠浑浊的泥潭,皱眉。
他站起身,用力将软绵绵的青年啪叽地翻过身。
果不其然,裴白舟英俊的面庞全都糊满泥水,睫毛和发丝都变成泥土色,青色长袍也被泥水浸湿,整个人看起来黑乎乎的。
但他仍是一动不动,看起来非常地乖。
也有点可怜和狼狈。
季糖“”
要帮他洗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