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儿似乎跟冷三颇为有缘,冷三在我不在的时候居然也会跟貂儿玩耍,虽然不是闹的很厉害,但是也肯逗一逗貂儿,摸一摸皮毛以示友好,这对于一个“冰窖”来说可是很难得的。话说那天那碗恶心得跟周星星的某部电影里加了半斤的糖水一样的不明物体,我是执意不喝--冷三实在是个固执的家伙,他一旦认定了的事情,就是五百匹腱子牛都拉不回来。
对于冷三的厨艺,我实在是不敢恭维。这家伙也真是意志力顽强,不管什么树皮树根青苔死虫都能吃得下去。于是那天我让貂儿缠着冷三,自己去山上挖了些积雪下还能吃的植物的残茎带了回去。一边煮汤一边在心里感叹冷三的野外生存能力很强,比小强还小强,可是野外生存技巧却是零--当我把没有味道的根须做成一锅还算过得去的菜汤后,冷三终于不再逼迫我吃那团黑糊糊的东西了。打这一次后,找吃的的重担就落在了我身上。
衡山之事自沈天君等人死在藏宝洞里后已然告一段落--想到这里不禁深深惋惜,同时也还隐隐不愿相信那样的一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但,我依旧活着,做自己该做的事,况且眼下,也不容我有悲伤的时间。为了避免见到前来埋尸的柴玉关,我和冷三一直心照不宣地蜗居在这小小茅屋里。当然了,后者也是为了将养他那条断手--此时衡山可谓是光秃秃的一座雪山,哪里有名岳风范可怜好好一座山,让这些喊打喊杀的江湖人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后,成了片鲜见活物的荒凉地。
自我发现自己沾了荤腥的那天起,我努力地想在自己身上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并没有出现像我想象的那种武侠小说里常有的浑身发痒、武功尽废的可怕场景,反而一切如常。我不由得想该不是我那怪师父骗我罢,怎么我什么事都没有难道他就是为了捉弄我,其实他自己躲起来偷偷地吃肉
我摇摇头止住了自己天马行空的幻想,猛然发觉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发呆了。
这几天遍寻师父无果,待我托山中的兽友将山上这些尸体全部查验一番
后,也并没有发现有类似师父的人的踪迹。我心下安定了不少,背后的伤也已结疤,因此这几天便开始琢磨下山的事了。
与此同时,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无意中窥到了我这所谓“异眼”的秘密中的一点端倪。
冷三健步如飞地背着我下山,我故意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以免惹人注意,一副饿了八百年的叫花子模样。相比尽量保持整洁的冷三,这情景实在有些滑稽。
其时山脚下虽然萧索,但是再往前走一段,临近的村子渐渐地也回复了些元气,大清早就有小贩在叫卖馒头、烧饼等等小吃。路过这些摊子的时候我的肚子着实响亮地鸣叫了一声,于是冷三在我的傻笑声中掏出了怀里空空如也的钱袋,让我的傻笑瞬间变成了哀号。
我并不介意偷那么一两个烧饼来果腹,只是冷三却比我直白的多--不得不说冷三其实是个极好的人,只是脑子不那么好使。
当我指着那烧饼,还未来得及说出那句“咱们去偷几个来”,冷三便一把抓起人家摊子上的几个鼓鼓的油纸包,递给了我。
“这位。大爷。”那烧饼小贩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四个烧饼,2文”
那个钱字还没说出口,冷三已经自顾自地走了。
身后的小贩先是一愣,接着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抢烧饼啦又是抢烧饼的贼”
听到这声嚎叫,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冷三。又难不成还有人天天来抢烧饼那也太笨了吧,要抢也是抢点豆浆油条什么的
那小贩也极有眼色,知道冷三身有武功,并不阻拦,只是大声嚎着“天杀的这些个人还让不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活了天天来村子里劫掠”
一时间早市上的村民纷纷目露鄙夷之色,时有嘀嘀咕咕的声音响起,仿佛是在说我们多么的不要脸,居然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烧饼小贩,还光天化日强抢良家烧饼有那么几个热血沸腾的,想是几个月被所谓江湖人士欺压得紧了,竟然已经去抄家伙了。
我吓了一跳,不就是几个烧饼么,至于么只是我不知道这民怨实在是有原因的,这些日子来老百姓实在是被那些江湖人杀的怕了,又见
冷三显然是有武功的,便起了敌意。冷三单一人,又背着个小孩,貌不惊人,因此那些村民胆子大了起来,生了同仇敌忾之心。
我趴在冷三耳边低声说“我们打出去罢。”
冷三皱眉道“不伤无辜。”
我一听,差点恨地吐出一口血来。“你甚么时候也会装什么狗屁大侠,怜悯起这些穷山恶水养出的这些个刁民了不伤无辜之人,又作甚么抢无辜之人的无辜烧饼”骂归骂,只是既然冷三这个打手不出马,我也只好从冷三的背后跳了下来,几个起落跃到那小贩面前,润润嗓子装出一副男童的声音,故意用大得谁都听得见的声音道“这位小哥,你怕是眼花了罢方才我们明明已给了你钱的”
那小贩屁剜了我一眼正要分辨,脸上却露出了让我似曾相识的表情--他只呆呆地看着我,一副对了,正像我出生时我便宜老爹看见我时的那个模样,整个一僵尸。
我皱皱眉头,那时候我爹之所以呆呆不动是我师父捣的鬼,莫非师父正在近前师父有一门异术,以眼神就能使人暂时迷失神智,只是迟迟不肯传我。
强忍住马上动身在左近寻找师父的冲动,我又道“小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看,这不是那钱么”说罢着藏在我胸口的貂儿偷偷大袄下摆溜出来,沿着烧饼车的轱辘攀到对面。小貂闪电般地从小贩的身上衔出两枚铜板,我连忙借着车上厚布帘子的掩护接过铜板握在手心,方才抽出那只手,假装在装烧饼的纸包下摸索一番,亮出那两个铜板在围观的人眼前晃了一晃。
周围的人将信将疑地看着这边,我连忙补充道“我就说嘛,这钱方才压在饼下了,所以你才没看见。现在好了,一场误会。”那小贩竟像中邪了一般,乖乖伸手接过铜板,点了点头,喃喃道“是。我看错了。”
看到周围抄着镰刀的村民这才放下了家伙事儿,我虽然心中疑惑,却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快步拿着烧饼边啃边跑开了。再看那小贩,接过铜板后只愣愣看着,始终不发一言。我跳到冷三背上,往冷三嘴里塞了个烧饼,催他快走。冷三发足奔了起来,我远远看着那小
贩呆滞的模样,心想该醒了罢
念头甫一动,小贩便浑身一震,双眼又回复了神采,嘴里兀自念叨“奇怪,我拿着这铜板作甚么”
再也无暇理那小贩,我举目张望嗅闻,这里虽热闹,却没有我要找的那气息。再问小貂,小貂也是没有觉出有师父的一丁点味道。倒不是说我的鼻子如何灵巧,人的先天毕竟有限。只是师父曾说过这异术要施展,必须得在被迷惑的人身边十五丈内才可以。师父腰间常年悬挂葫芦,那葫芦终年受猴儿酒的奇香浸染,那一丝香气常人虽然闻不出来,我却十分敏感。
既然师父不在这里我苦苦思索着,突然间,仿佛有一丝灵光出现,感觉如同有一根绷紧的棉线悬在心尖上,只一弹便嗡地一声响,和着心率与心尖同颤。
难道,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