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啊,你已经十七了,怎么还不想想终身大事"淼儿促狭地看着我笑。
这小妞,居然学会了反将一军我无奈地揉着额头。这些年来我并不见外人,可齐智却觉得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能总呆在仁义山庄里。毕竟仁义山庄是江湖人士来往之地,三教九流皆有,偶尔还有来寻仇的。因此齐智说绾绾身世有些奇特,但总归是到了年龄就要做该做的事一想到成亲,我不禁打了个激灵。搞什么本姑娘还要仗剑江湖,快意人生呢
齐智总说长兄如父,可是我唯一的长兄也不过是后来认识的冷三。冷三是个冰块,这谁都知道;多亏冷三那油盐不进的性格,无论李长青和齐智怎么劝,冷三也只用那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和紧抿的嘴唇直接无视那两人。其实我明白冷三最知道我的心意,只是以他的性情并不会说些什么,也只能做到这程度了。
于是我开始长吁短叹起来,盘算着如何离开仁义山庄了。
这契机,很快就到来了。
风雪漫天,此时已是寒冬。开封护城河西,仁义山庄屋檐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于怒啸的寒风中伫立。远远看去,山庄建筑千檐百宇,气象恢宏高大的门户终年不闭,门前雪地上蹄印纵横,却没有人影。
这天,齐智亲自发帖,邀请了武林中最近成名的七大高手前来庄中商议要事。
仁义山庄终于决定有所动作了。
我站在屋内,将探子回报时送来的腰带一一用软剑挑开,拿出里面的纸卷。李长青面露忧色,待我拆完纸卷,方幽幽叹了口气,转头对齐智道"你我穷数年心血,费数百人之力,所寻访出来的,也不过只有这些了,但愿"说到这里,他轻咳一声,住口不语,眉字间忧虑更是沉重。齐智微笑宽慰道"既已尽力,总有成功的一日。"
我情知这些关于柴玉关的情报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折损了多少精干探子方能得来。只是屋内气氛凝重,让我好生不自在。这时连天云啪地一拍掌"莫愁,莫愁。那柴玉关再如何狡诈,左右不过是一个人,难不成还能将咱们吃了"
连
天云这一搅,气氛这才稍稍缓和了些。我心系冷三,眼下已是寒冬,他和冷二坐在外间守候那些提着通缉的人头来讨赏的人,想必桌上的酒也凉了。这时节喝凉酒最伤身体,我悄悄退出房间,去厨房拿了一瓶温好的酒去换。
顺着贴告示的风檐走到冷三冷二坐着的院子,这两人还是没变数九寒天的,两兄弟坐在装死人的棺木上,仿佛是坐在寻常的暖炕一般自然。冷三拿钩子钩着盘中的花生米,冷二则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凉酒,每喝一口都要咳嗽一番,但还是止不住地往嘴里灌。我看到他俩这样就觉得从头到脚一阵发冷,要说有什么比这天气更冷的,要数他俩的那张一模一样的冰窖脸了
我笑着过去把手中的热酒往棺盖上一撂,顺势一屁股坐了下来。"冷二哥,这凉酒还是少喝为妙。"
冷二也不言语,只是看了我一眼,便乖乖地把杯中酒倒在地上,取了热酒来喝。
冷三把盘中的花生往我面前推了推,我拈起一个吃了,道"这又是在等谁呢方才厅中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人物,李叔叔说要开宴尚要等一人到。"
冷三开口道"人。"
我呵呵地笑了"我也知道是在等人。只是想知道是什么人罢了。"问完自己也觉得是得不到回答的,便站起来紧了紧身上的毛裘,把风帽拉到脑袋上盖住了半边脸,跃上了房顶往远处看去。
不多时,漫天雪花当中就有两骑马远远奔来。我本就目力极远,只见当先的一匹身上坐着个活人,后面的一匹驮着的是个尸体。
我心中一动,隐隐猜到来者是谁了。
两匹马脚力极好,模样也很神骏,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庄门口。冷三和冷二对望了一眼,便起身去迎。来人将风檐下的一张告示撕了拿在手上,另一只手挟着尸体而来。我眯眼将身子缩了缩,雪白的皮裘裹作一团,只余鼻子和眼睛露在外面。尸体这些年来倒是见的多了,天天拉着棺木往外送,想不看也不难。
那人手里抓着的是赖秋煌的那张告示。赖秋崲是个极为淫邪的采花贼,绰号三手狼,作恶七载,工于心计,极为难缠。齐智兄弟三人一直对此人头疼不已,因此山庄就贴上了这张告示,悬赏
五百两雪花银。
这下我就真的确定此人必是沈浪无疑。
冷三用铁钩挑起尸体看了看,随即快步入院通知李长青等人。不一会儿那边就传来了连天云的大嗓门"俺知道这三手狼是人宰的,就是想知道是甚么人冷三,你这狗娘养的,难道就不能多说一个字"话音未落,就传来了乒乒乓乓地打斗之声,我不禁好笑。冷三最不喜别人口出污言,连天云偏偏要撩拨他,这两人在庄中也算是一对活宝。
我凝神看着沈浪,他头上的风帽压得挺低,只能瞧见下面的半张脸。
单瞧下巴,自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仔仔细细地瞧,也只能瞧见他嘴角挂着的一抹有些懒怠的笑容。
冷二递给沈浪一杯酒,沈浪自是接了,仰头一饮而尽。就在他仰头的一瞬间,我正好瞧见他的脸。
那张脸虽然与我见过的那个少年的模样不同,但轮廓中依稀瞧得出来,竟与我记忆中那个少年有九分神似。
想到这里,惊觉原来过去的事非但没有忘,反而记得十分清楚,只是自己一直不去想罢了。复又想起沈天君,心中微微生了一股凄怆之感,脑中当年的情景一幕幕重演。可惜,物是人非,如今他怕早已不认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