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比程季恒想象中还要狭窄漆黑。
踏入单元楼的那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六岁,楼梯下的杂货间拥挤狭窄,仅能放下一个狗笼。
没有灯、全封闭的小空间内漆黑一片。
黑暗吞噬了一切。
他被锁在狗笼里,无助地蜷曲在笼子最深处,脚边放着一个圆形狗盆,盆底仅残留着一层浅浅的清水。
在狗笼外,蹲着一头体型巨大的藏獒,呼吸声又长又粗,如果笼子里的他胆敢发出一丁点声响,那头藏獒就会发了疯似的冲着笼子咆哮,甚至还会不停地撞击笼子,试图冲进笼子里攻击他。
如果它冲进来,他一定会被咬死,还会被它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但是他却无处可逃,也无处可躲。
此次此刻的楼梯间,像极了那个封闭的杂货间,儿时的恐惧和阴影再度袭来,他无法再朝着黑暗前进一步,呼吸开始急促,浑身紧绷,下意识地抓紧了陶桃的手。
陶桃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害怕,迅速打开了手机照明灯,柔声安抚道“没事的,不用怕,我在。”
手机照明的光线虽然微弱,但也足以劈开黑暗,驱散恐惧。程季恒高度紧张的情绪逐渐放松了下来,呼吸也缓缓趋于平稳。
陶桃关切地看向了身边人。他的眉头依旧紧紧地锁着,脸色极为苍白,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她不由有些担心,声色极其温柔地安慰他“你别害怕,我会一直帮你打着灯,而且楼不高,很快就到了。”
程季恒双眸漆黑,如见深潭“嗯。”
陶桃牵着他的手,一边用手机照明,一边带着他朝楼梯走。
楼梯狭窄,过道和缓台处还堆放着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起来拥挤凌乱,根本容不下他们两个人并肩行走,只得陶桃走在前面带路,程季恒跟在她身后。
每到转弯的时候,陶桃都会回一次头,看一眼程季恒。
两人走到二楼与三楼之间的缓台的时候,陶桃又回了一次头,一分神就忽略了脚下,忽然被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毫无防备地朝着前面栽了过去。
程季恒及时握紧了她的手,用力地一拉,将她向前栽倒的身体拉了回来。他的力气很大,陶桃直接撞在了他的身上,他还很高,胸膛宽阔紧实,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撞上了一堵人形墙。
“小矮子。”
这是陶桃站稳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显而易见的,他是在嘲笑她。
她没好气“我才不矮呢。”
“你多高”程季恒本想伸手比划一下,但是他的左手打着石膏,又不想松开紧握着她的右手,只好用目测,“一米六”
陶桃更气了“我一米六六”
程季恒“哦,我一米八六。”
陶桃“”
我就不该理你。
瞪了他一眼,她转身就走。
程季恒轻笑了一下,紧跟在她身后。
一层有三户,东户、中户、西户。陶桃家在西户。
到了家门口,陶桃要从包里拿钥匙开门,但是一只手里拿着手机,一只手牵着程季恒,再没第三只手拿钥匙,所以她只好松开了程季恒的手,把手机递给了他“你先拿一下,我开门。”
掌心一空,心头似乎也空了一下,这种感觉,很奇怪,对于程季恒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前所未有,但他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一言不发地接过了手机。
陶桃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防盗门,走进家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开灯,然后迅速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语速极快地对程季恒说道“快进来。”
仿佛黑夜是一头猛兽,正在追击者他,家中的光亮是祛退猛兽的制胜法宝,只要他走进了家门,就不用再担心被追击。
程季恒却站着没动,定定地看着站在光里的姑娘。
姑娘身形纤细,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背带裤,白色短袖,圆形的领口和袖口处各有一道红边,看起来很有青春活力。皮肤白皙细腻,巴掌大的脸庞上泛着一抹轻盈的淡粉色,像极了一颗水灵灵的夏日水蜜桃。
她的眼睛是杏仁状的,眼神和她这个人一样干净清澈,又明亮无比,似乎蕴藏着星光。
她长在高高的枝头,不论经历过多少挫折与苦难,却依旧不遗余力地热爱着整个世界。
那一刻程季恒有点晃神,怔了好几秒钟,他才走进屋内。
陶桃关上了防盗门,还谨慎地反锁了,然后打开了临门的木质鞋柜,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放到了程季恒的脚边。
那是一双黑色的拖鞋,右脚的鞋面上还印着一只卡通米老鼠。
幼稚。
这要是家里的管家给他买的拖鞋,必定会被他直接扔了。
虽然内心很嫌弃,但程季恒还是乖乖地换上了这双米老鼠拖鞋,还很乖巧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陶桃又从鞋柜里拿出来了自己的拖鞋,一双黑底红面的酷炫人字拖。
程季恒“”看不出来这傻桃子的内心还住着一位狂野少女。
每天到家后最轻松的一刻,就是换拖鞋的时候。
陶桃迫不及待地脱掉了脚上穿了一天的运动鞋,又迅速扯掉了白色的袜子,顺手塞进了鞋里,换上了她的人字拖。
她的脚踝细长,双脚小巧,指甲盖晶莹饱满,火红色的人字拖更衬得她的双脚白皙玲珑。
换好鞋后,她领着程季恒走进了客厅。
这套房子虽然不大,但还是个小三室,厨房和卫生间在进门口的右手处,左手处是鞋架,鞋架同侧有一间卧室,正对着大门的那个方位有两间卧室。
陶桃带着程季恒走到了与鞋架同侧的那间卧室门口,抢先他一步走了进去,打开灯后才对程季恒说道“你住这间屋子吧。”又解释了一句,“这间屋子原来是我爸妈住的,他们俩走了之后就再也没人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