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菡萏环视一周,离开场还有好一会儿,她有些无聊,挨着椅背,低头玩起了手机。
少刻,一道白色身影步入过道。
快走近时,他如被击中,陡然驻足,停了许久,才继续往这里走,在周菡萏右边坐了下来。
会场光线晦暗而温暖,如浸泡黄昏之中,众人私语似将眠鸟雀。
周菡萏昨夜失眠,抵唇打了个哈欠,余光里,她发现旁边不知何时已来了个人,侧目看过去。
也是这一眼,周菡萏如遭雷击,惊颤而慌乱。
像回到了十八岁,回到了还是他学生的时间,周菡萏手足无措,不自觉站起身来,叫他“林老师。”
她语气不稳,像不当心跌进了漩涡。
男人看向她,几秒未语,像在认她,一会才微微笑了,说“好巧啊。”
周菡萏心剧烈跳着,她目光闪躲,把头发夹到耳后,整理着被方才慵懒坐姿弄皱的衣摆,点了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
林渊还是看着她“坐吧。”
周菡萏坐回去,正襟危坐,双手攥紧了手机。
如此偶遇,她心潮起伏,有苦有甜,不知是惊喜还是伤悲。
话剧并未开场,周菡萏鼻尖酸楚,泫然欲泣。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焦虑,这样难过,这样复杂,心隐隐作痛。
是因为他略显疏离的态度,还是他没有先认出自己来,亦或者,与这两个都无关,只是因为见到他,又见到了林老师。
她极轻极慢地抽了下鼻子,假装一无所知地,同他寒暄“您还在陵中教书吗”
“对,
”林渊回,“你呢。”
周菡萏没有立刻回答,顿了顿,才实话实说“我也当老师了,在师大附中,教高一。”
林渊一顿,问“教哪门”
周菡萏说“语文。”
林渊又问“没教数学吗”
周菡萏颔首“大学学的汉语言文学。”
林渊“嗯”了声。
再无下文。
对话过程中,两人没看对方一眼,像刻意躲避。
周菡萏忽然焦灼难安,迫切想知道他的近况,他现今的一切。
她咽了咽喉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似老友重逢,平实打趣“你还真喜欢看话剧呢。”
林渊也口吻轻松“我每年国庆都来,坐你这个位置,前几天订票,我还在想,谁抢了我的专座。”
等来了,才发现,是你啊。
原来是这个小姑娘。
像做梦一样。
此时此刻,会场灯光全灭,黑暗如厚重帷帐,倾头覆下。
时光倒转,人生如戏幕反复,遗失之物,机缘之中,终能回到最初。
终于不用端着了,周菡萏汹涌出泪水,但她还是压抑着哭腔,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也要坐这里。”
林渊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叹出“没关系了。”
一切都没关系了,此情此景,已是万幸。
幸好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幸好只是四年,不是四十年。
幸好你还只是一个人,我也只是一个人。
幸好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幸好命运又将你推至我身旁。
“下次别一个人来了。”
“唔,好。”
“多大人了,还哭,怎么为人师啊。”
“没哭。”
“呵。”
“笑什么”
“先看话剧,看完了,出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