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
不知谁这样说了一句。
奥罗拉抬头,看见洋洋洒洒的雪花从烟灰色的天空中飘扬下来。她的眼睛还是很不舒服,刚写信写到一半开始就看东西越来越模糊,还一直流眼泪,总觉得像是进了沙子。
她用手帕揉了一会儿眼睛,可惜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奥罗拉茫然地看着周围,过分苍白的雪原开始刺痛她的双眼,让她几乎没有办法克制眼泪的涌出。
茶卷从棉线帽的缝隙中探出头,细长柔韧的身体垂落到奥罗拉面前,用头顶的翠绿叶子轻轻抚弄她的双眼,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奥罗拉忽然意识到自己也许是在雪地呆的时间太长,再加上之前被风霜扑落进眼睛里,所以出现了雪盲症。
这时,换场休息的沃克斯一边躲避着塞西莉亚的雪球,一边朝奥罗拉这边跑过来“怎么样,写好了吗我拿回去给黑斯廷斯
奥罗拉你怎么了,你的眼睛”
奥罗拉用手臂遮住眼睛想要站起来,怀里的信纸和羽毛笔一下子散落了一地。她啧了一声,皱着眉头想弯腰去摸索着捡,被沃克斯扶住她的胳膊拦住了。他将地上的信纸匆匆捡起来,“我带你去校医院。”
说完,沃克斯转身朝一旁的红发男孩喊道“比尔,能告诉我校医院怎么走吗”
比尔刚要说什么,塞西莉亚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斯内普教授”
奥罗拉下意识地侧了侧头,让自己的长发遮住脸颊,伸手将茶卷塞回帽子里,眼睛疼痛难忍。
斯内普原本只是恰好路过,无意间却看见那个挺眼熟的小东西正泪流满面地站在雪地里,皱着眉头很难受的样子。雪花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和她淡金色的长发纠缠在一起,让人想起了清晨浅薄阳光里招摇盛开的朵朵白色梨花。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小家伙下意识地侧脸躲开,好像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不过显然没什么用。斯内普看一眼就明白了,一群精力过剩的小巨怪在雪地里像灾难一样地横冲直撞,其中有个很倒霉的得了雪盲症。
他挑了挑眉,也许这个小姑娘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喜欢下雪了。
沃克斯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说道“教授,奥罗拉的眼睛好像受伤了,您能告诉我校医院怎么去吗”
“享受够了这样的雪景,确实该去医院放松一下不是吗”斯内普微微颔首,语调比这空气里的温度温暖不了多少,和落在他肩膀的雪花一样慢吞吞。然后他转身,示意沃克斯跟上自己。
还没走出几步,沃克斯就被一个格兰芬多给叫走了,说是麦格教授找他有事。奥罗拉松开了他的厚实长袍,让他先去,自己没问题。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去了,没关系的。”她是真这么觉得。而且麦格教授如果叫沃克斯去,那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那,谢谢您带路。”感谢斯内普无论春夏秋冬都对黑色钟情不已,奥罗拉还能从一丝缝隙里勉强辨认出那位魔药大师的轮廓。
斯内普回答“不必。”然后放缓了脚步走在前面。
将近一学期的认识和脑海里很多时候
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肯定想法,让奥罗拉明白斯内普是一个不喜欢别人和他靠得太近的人。即使在禁林里,奥罗拉也会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绝不会像走在海格身边那样蹦蹦跳跳还拉着他的袖子,更不用说聊天和开玩笑。
只是这样的距离在现在而言是个严峻的考验,奥罗拉试图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路,可惜她现在根本办不到。反而在扭曲模糊的视野里,一个趔趄就朝前栽了过去,下落过程中她本能地朝前抓,入手之处是一片柔粗砺冰凉的厚硬布料。
像是某种毡毛的质地,但是应该挺旧了,有很多毛球的样子。
为了不让茶卷因为这样的动荡从帽子里掉出来,奥罗拉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帽子,自己则是真的一点缓冲都没有地脸着地摔在雪堆里。霜花和冰寒瞬间侵占了她的鼻腔和肺部,还有剧烈的痛楚。
她绝对被痛得哭出声了,但是不是自己能控制的,纯粹是生理反应。
斯内普毫不犹豫地抽回了被奥罗拉拽在手心里的袍角,将被猛地拉扯到臂弯的披风重新穿好,脸色不善。对方的短促哭声被硬生生压抑了下去,然后扶着帽子坐在地上抬起头,拍了拍脸上的雪,咳嗽了几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睛充血到布满红血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落出那种鲜红的血珠。
“抱歉,教授。我刚刚没看清。”
奥罗拉一边说着,一遍揉着发痛的鼻尖,突然有些庆幸雪盲夺走了自己的视力。她一点也不想看清斯内普现在的表情,怕自己的承受力接受不了。
她刚刚是不是把对方的外套扯下来了
感谢梅林,感谢冬天。
斯内普微嘲地回应道“那或许让你留在这里继续适应一下会好一点”
奥罗拉选择了战略性的沉默。说实话,她现在有点后悔让沃克斯走了,她什么都看不见,眼睛痛得不停流泪,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她都要趴在地上摸索着走了,前进速度就像蜗牛爬。
校医院还有多远啊再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瞎
斯内普第三次回头,看到小姑娘已经偏离了自己的身后,朝一堵墙的方向浑然不知地走过去。他抿紧嘴唇,几步跨过去将小女孩拉回来。
奥罗拉刚一抬头,就感觉一件带着淡淡魔药苦味和不属于自己温度的衣料盖在了自己头上,遮去了所有会刺激到眼睛的风霜和雪原反光。
眼睛的剧痛得到了稍微的缓和。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教授。”奥罗拉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但是这样我就更看不见了。”
“和你刚才的样子有区别吗”斯内普一针见血地挑穿她的谎言。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奥罗拉识相地闭嘴了。
看着被全身裹在披风里连脚尖都看不到的小女孩,斯内普迟疑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极为不熟练地将对方抱起来。然后他察觉到奥罗拉一下子就僵硬了。小女孩柔软轻盈得如同一团棉花糖,斯内普抱起来没怎么费力,走进学校里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他们这位性格古怪的魔药教授又从禁林里找到什么奇奇怪怪的材料了。
“月长石和喷根草。”奥罗拉的声音闷闷地从黑袍子底下飘忽出来,带着年幼的稚嫩和柔和顺滑,细细软软地挠弄着人的听觉,她在透过这件把她裹得密不透风的长袍上的残留味道做出推测,“教授您在配置缓和剂”
斯内普面无表情,声音冷硬而刻薄“辨认力不错,菲尔德,可惜赫奇帕奇得不到加分。所以闭嘴吧。”
太好了,这样即使一路不说话也不会尴尬了,是他让自己闭嘴的。奥罗拉得偿所愿地闭嘴,连带着放松了身体。
庞弗雷夫人很细致地为奥罗拉治疗了眼睛,并且嘱咐她下次绝对不可以在雪地里呆这么久。如果雪盲次数过多,会严重影响到正常视力。
奥罗拉眨眨已经恢复聚焦的眼睛,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回了正常,只是眼眶周围的嫣红色还没有消退下去,看起来像刚哭过一样。
“谢谢您,教授。”她仰头看着一边的斯内普,诚恳地道谢。
对方意料之中地没有回话,转身离开了校医院。
大门打开,新鲜苍白的雪花扑簌簌地掉落到斯内普的脚下。
雪依旧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