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是压抑阴森的海水,把伦敦和所有人都封锁在黯淡无光的海底。鲸鱼在所有人头上跃动游弋,卷起汹涌的云浪翻滚,暴雪在酝酿,随时准备从天空崩塌下来。
斯内普将熬制好的特制麻醉魔药交给了奥罗拉,如果吞云鲸有什么攻击性的举动,这瓶气溶性魔药能够让它们在短时间内失去感知觉。奥罗拉接过那瓶艳丽玫瑰色的魔药看了看,放进口袋里:“谢谢您教授。”
“顺便。”他说着,将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是另一小支透明的魔药。奥罗拉惊讶转头地看着他,对方的注意力都在头顶的乌云上,压根没看她:“给我的”
斯内普转动一下乌黑的眼珠,收回视线朝下看着她:“难道这个剂量看起来像是给吞云鲸的吗”奥罗拉打开盖子闻了一下,除了一股淡淡的清苦味以外,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仰头喝完后,奥罗拉擦了擦嘴:“教授,这是什么”“缓解雪盲症和低温。”斯内普回答,“下次我希望你能在喝下去之前问这个问题。”
邓布利多教授和米利森部长没有让他熬制这种魔药,奥罗拉确定。
没等奥罗拉接着想下去,斯内普拿过她手里的空玻璃管离开了。和斯克林杰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客气又敷衍地朝对方略微点了点头,没有任何交谈。
这里遍地是雪,没有一个人有精力顾得及她的眼睛,事实上连奥罗拉自己都忘了,她经常忘记这回事。可是
奥罗拉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看着那个漆黑的瘦削高大身影,突然觉得对方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孤独,连雪花落在他肩膀上都是如此清晰。那些和斯内普身上从来不变的漆黑对比起来显得过分苍白的结晶,在他身上开出虚幻的花朵,明明和大雪一样的色彩,却不会有让她感觉到瞳孔灼烧的痛觉。
吞云鲸又开始活动了,洋洋洒洒的白雪缓慢地倾洒下来。奥罗拉伸手将它们握住,感受到那些脆弱的晶体在手心里碎裂开,声音细微却落在耳朵里无法忽视。
好一会儿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听到的不是雪花的声音,是自己的心跳声。
斯克林
杰走到还在盯着手心里的雪花发呆的女孩面前,说:“菲尔德小姐,巴格诺女士让我来最后确认一次,你是否真的想好了要去尝试和那些吞云鲸接触。我希望你慎重考虑,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一旦真正离开地面你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奥罗拉收回手揣进口袋里,握住那瓶魔药,脸上牵开一个笑容:“那就拜托您帮我一起祈祷,希望我的名字能够真的像它的含义一样有作用吧。”
奥罗拉曾经想过,为什么埃蒙德和玛丽安要给自己这个身躯的原主人取这个名字,和光芒有关。
后来她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每一个生活在大不列颠岛的人对阳光的渴望。在一个被森林和浓雾大雨编织出来的绿色牢笼里生活久了,再没有什么比金黄灿烂的热烈光芒更让人精神振奋了。
斯克林杰被她这种有些笨拙的冷幽默弄得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你很勇敢。”“恰恰相反,先生,我一直都觉得我自己很缺乏勇气,我现在也只是在尝试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奥罗拉摇摇头,“相信我,如果我不是个天生驯兽师,我是绝对不会主动提出要来这里的。”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怎么做菲尔德小姐。”斯克林杰看向表情和其他人比起来显得平和得多的金发女孩,问。
“交流。”奥罗拉抬起头,看着他回答,然后在对方皱眉的困惑神情里解释到,“我能听到它们的声音,但是你们却听不到,这说明它们的发音器官和一般的生物有很大区别,很有可能连我们发出的声音它们也听不见。”
“我不太明白。”看起来承认这个事实让他觉得很挫败。
“你们曾经尝试过和它们沟通对吗这不起作用。不仅仅是因为距离的关系,还有交流的方式。”奥罗拉快速地解答,这些有一部分是从纽特和赫尔加的书上看来的,有一部分则是她自己发现的。
“我们的听觉器官和理解方式,是为了适应我们的交流习惯而生的。可如果遇到其他不用我们这种交流方式的生物,那就很困难了。这就是为什么魔法生物驯服起来这么困难的原因,因为它们理解不了我们,我们也理解不了它们。它们觉得已经给了我们足
够的警告,但是我们什么都没听到也没发现,所以冲突就产生了。”
“所以我们需要用它们的方式去和它们交流,我理解了。那该怎么做”
“对其他人来讲,这需要长时间的摸索和学习,不过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我们得找到它们,然后让我去试试。我说不上来这其中的缘由,但是既然我能听到它们,那我想它们应该也能听到我,至少在其他的魔法生物上已经验证了这一点。”
“天赋。”斯克林杰看着她点点头。“走吧。”
“奥罗拉”凯特尔的声音从隔着一片霜草冰花的空地对面传过来,“好孩子,我们得走了。”
“来了”奥罗拉说着,和斯克林杰告了别,朝凯特尔和咖啡豆的方向跑过去。等小姑娘坐稳以后,咖啡豆调整姿势扇动了两下翅膀,随时准备起飞。
莱姆斯看着冲自己笑着比剪刀手想逗自己笑出来的少女,勉强动了动嘴角拼凑出一个不合格的微笑:“小心点,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跟凯特尔教授他们一起马上撤回来,不要硬来。”
“我会的。”奥罗拉弯腰去拥抱了他,淡金色的冰凉长发洒满了莱姆斯的肩头又抽离。
“我们都在这里等你。”邓布利多温和地看着她,眼神一如既往的闪亮深邃。
“好。”她回答,眼神擦过邓布利多身旁那个黑色身影。斯内普没打算说什么,只是很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就像一个平时并不熟悉的教授该做的那样。
“咖啡豆,我们走吧。”
夜骐欢快地叫了一声,巨大的黑色翅膀猛烈扇动,很轻盈地飞了起来,像道优美的影子一样朝同样漆黑的天空飞去,旁边还有洁白的鹰马和好几个骑着扫帚的傲罗。
冷风和冰雪在这样的高速下变成了一种实体化的压力,越往上飞就越难以承受,而越来越低的温度则加剧了这种折磨。再微小的水珠被凝结成冰以后,都会变成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划破你的衣物和皮肤。
一种浓郁的雨水和霜冻气味逐渐清晰起来,尖锐无比地刺激着鼻腔和肺部,搜刮着全身的热量。这种感觉不太好,像被人丢进了常年空气不流通的密封冰室里。已经上升到乌云的底部,
奥罗拉看到为首的傲罗乔纳森波尔多正在比手势让队形发生改变。
奥罗拉被被包围到了最中间,蕾妮和其他人则负责开路,将冻云层逐渐炸开。咆哮的寒风夹杂着崩裂的冰块,奥罗拉眯了眯眼睛,除了被碎冰割在脸上有些痛以外,没有其他的明显不适。
雪盲症没有,低温造成的身体僵硬和意识模糊也没有。
她摸上口袋里的魔药瓶,想起那双平静而冷淡的黑色眼睛。
她现在越来越分不清每次自己想起这双眼睛的时候,到底想起的是斯内普,还是自己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残余记忆。似乎它们在某种程度上发生了重叠,辨别起来很困难。
最后一声爆破声从头顶传来,碎冰坠落如苍白的流星雨从奥罗拉身边划过,落满她的长发和大衣。
“往里就是吞云鲸的活动范围,小心。”凯特尔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提醒奥罗拉说到。她点点头,耳边那种空灵的奇异生物声音自从冻云层被炸穿以后,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想它们应该在更高一点的地方,左前方。”她这样说。
凯特尔和乔纳森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显然对于要听从一个孩子的意见这件事适应得不是很好,不过他也按照一开始米利森和斯克林杰交给他的做了,相信奥罗拉的话。
就当她是那位斯卡曼德先生吧。乔纳森这么安慰自己。
这种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当云层有了固定的,可触摸的形状和重量,穿行在里面的时候就像在走迷宫。到处都是冰棱霜晶,它们白茫茫地包围着你,组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像一些前卫艺术家们笔下的繁复华丽蕾丝纹样,美丽而冰冷。
穿过冻云层,上面的光线条件要比地面好了不少。然后奥罗拉发现这是因为吞云鲸将整个云层都冻结起来,所以反射了一部分太阳光的缘故。
这里寒冷冰冻得就像另一个世界,触目所及之处,没有任何色彩,除了灰白和黑色,简直就像到了时间的尽头那样,满目疮痍的凋零衰败。
奥罗拉凝神去听那种奇特的声音,很快发现它们是从左前方传来的:“它们在那儿”
巨大的鱼尾一晃而过,大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