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了点绿调的冷光被魔法牵引着,从窗户缝隙处安静地延伸进来,几经颤动,逐渐变为柔黄的明亮。
天晴了。
奥罗拉再次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梦境里爬起来,精疲力尽得好像根本没睡过一样。她已经是第好几次做这样的梦了,尽管梦境的一开始是各不相同的,但是关键点都一样。
那些画面,有她蹲在一颗巨大的树下的,有她和斯内普一起走在街道上的。但最后的最后,画面总是在一片昏暗里,她和对面那个陌生的男人用魔法殊死对抗着,金绿光芒闪烁下,他们都满手鲜血,魔杖颤抖到不听使唤。
奥罗拉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半睁着眼睛揉了一把蜷缩在枕头边熟睡的黑猫布莱特,迷迷糊糊地说了句早安,然后艰难地跨越了一段很短的距离来到洗手间,用一捧冷水让自己彻底清醒。
她正在对着镜面抓了抓睡炸毛的刘海,听到镜子冲她嫌弃地评价:“你该用个美发咒来好好管理一下你的头发,小姐,它们太毛糙了。还有你的衣服,噢噢,那些麻瓜们的衣服,梅林你该在学院袍下穿上得体的长裙,那才是一名端淑的高年级女巫该做的。”
奥罗拉疲惫地翻着白眼,不为所动地继续洗漱,把凌乱的长发松松地编了个辫子就算完。
离早餐开席还有一段时间,室友们都还在沉睡着,奥罗拉背着挎包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海格照例已经在小木屋外等她了。当看到奥罗拉从城堡里骑着夜骐咖啡豆滑翔出来的时候,他还有点惊讶:“早安奥罗拉,你今天比以往早很多。”
“早安海格,今天醒得早而已。”奥罗拉从咖啡豆背上跳下来,把挎包里的魔法生物们都放进禁林里去捕食。
“不不不你不行”看到抹茶布丁也好奇地想要从挎包里探出头,奥罗拉连忙伸手摁住它的头把它往里面使劲塞,“你不能出来,要是让费尔奇看到你在学校里,我马上就得被扔出去了。”
绿龙哼哧了一下,从鼻孔里喷出一串劈啪作响的紫色火星,眯着琥珀色的眼睛十分不情愿地往包里重新钻进去。海格对它简直痴迷到不可
思议的地步,甚至在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还激动得哭了出来,把奥罗拉吓了一跳。
后来他主动负责起了给抹茶布丁准备食物的艰巨任务,想亲自给它喂点东西吃。可惜抹茶布丁的人类过敏症依旧很严重,首次见面就差点用一团紫色火焰把海格整个人都点燃。
绿龙的吼叫声非常优美,海格一直希望能听到,然而抹茶布丁不是很买他的账,一连半个月里都没发出过点像样的声音,只是拿着一种龙类独有的高傲姿态冷冰冰地俯视着地上的矮小人类。除了奥罗拉以外,谁试图靠近它都得被火烧屁股,查理和沃克斯他们就已经领教过好几次了。
看着抹茶布丁终于缩回了挎包里,奥罗拉松了口气,提起装着绵羊肉的铅桶顺着楼梯爬下去,给绿龙喂了今天的早饭。
回到宿舍的时候,她听到厨房里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艾达拉的尖细声音从虚掩着的门背后穿出来:“是蜂蜜不是枫糖艾达拉不允许配料出错”
“薄荷的叶子要切得更碎一点还有南瓜糊,绝对不能忘了南瓜糊”
真奇怪,明明霍格沃茨的基础菜单都是赫尔加赫奇帕奇写出来的,可是最后一直留在厨房这里永远忙活的却是斯莱特林家族的小精灵。
她这么想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段时间一直装在口袋里的那个挂坠盒,金属物独有的冷硬质感在指尖下是如此清晰。
很快是每天固定的早餐时间,惯常会有猫头鹰们在礼堂布满大团白云的穹顶下飞来飞去,为各个学生带去他们的信件或包裹。奥罗拉也收到了一封,是梅兰妮赫奇帕奇从赫布底里群岛寄过来的回信,由家养小精灵可可代笔。
她在三天前给赫奇帕奇家族的幽灵们按时寄了一封信过去,里面提到了关于斯莱特林家族的一些事。原本奥罗拉不打算这么做的,因为她能感觉到梅兰妮其实并不喜欢提到任何跟斯莱特林有关的事,但是这次的事她除了梅兰妮也不知道该问谁了。
自从知道汤姆里德尔是斯莱特林的后裔,而且日记本其实是一个有着强大黑魔法的魂器之后,奥罗拉跟日记本之间的交流就少了很多,就算会说也都是说一些学校鸡毛蒜皮的
小事。
倒不是说她由此就对萨拉查开始觉得到害怕和反感,黑魔王是黑魔王,萨拉查是萨拉查,这两个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她一直这么觉得。只是每次一想到现在暂时销声匿迹的黑魔王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的后裔,她就觉得非常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这件事。
或者说,她不确定萨拉查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因为不管是邓布利多还是梅兰妮,或者斯内普和她自己的认知,都在告诉她,斯莱特林是非常看中血统和家族纽带的,就像现在的斯莱特林学院一样。
他们大概是整个霍格沃茨凝聚力最强也最排外的学院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出了名的一致对外。
如果黑魔王只是单纯地继承并且病态扭曲了萨拉查当初立下的意志,那奥罗拉就没那么多顾虑了。问题就在于他同时还是斯莱特林家族的人,也许还是萨拉查在整个欧洲唯一的亲人,这就一下子牵扯到他们斯莱特林家族的内部信念和亲缘关系了。这种复杂又纠结的牵绊,奥罗拉只观望了一眼就明白,自己这种外人还是不要去深思的比较好,根本想不明白的。
不过据说北美伊法魔尼学校的创始人之一也是斯莱特林的后裔,不知道萨拉查有没有兴趣漂洋过海去认个亲如果那位创始人还有后裔存活至今的话。
奥罗拉一边在脑海里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动手拆开了梅兰妮寄过来的信。信纸散发着一股清甜怡人的雏菊和柑橘的混合香气,闻起来像夏天,有种扑面而来的鲜活感。这是约瑟菲娜的爱好,她一直都沉迷于各种各样的香料,而且相信所有的香料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神秘魔力,能够让人交上好运或者心愿达成。
信的内容很长,大部分是幽灵们的唠叨和叮嘱。梅兰妮的话被放在了最后,只有很简练的几句:
“我对你所说的那个黑魔王了解不多,原谅我们已经几百年没有和什么人交流过,一直处于一种与世隔绝的封闭状态。
至于你所说的那件事,我不敢完全肯定。
但是据我所知,那个斯莱特林家的男孩应该是一直都没有婚配过的。
希望能帮到你们。
愿你一切都好,若拉1。”
“那个斯莱特林家
的男孩”是梅兰妮对萨拉查的代称。梅兰妮从来都不会提他的名字,向来能省则省,实在省不了就会用这个代称,这是她的习惯。
所以当奥罗拉看到梅兰妮的话后,有一瞬间都愣住了,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理解出了错。然而无论她再把信纸塞回去又取出来多少次都发现,梅兰妮确实是这么写的。
“你怎么了”一旁的唐克斯好奇地看着她。奥罗拉匆匆喝完碗里的南瓜糊就从座位上起身,手里的信纸被抓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得先回去,抱歉唐克斯。”“没关系,我和塞西莉亚她们一起去霍格莫德就行了。”对方体贴地点点头。
“替我向莱姆斯和你表舅西里斯问好”
上周五的傍晚,斯内普收到了邓布利多从校外寄过来的信。内容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照例询问了一下奥罗拉在斯拉格霍恩那边的进程。
斯内普很快回了信,在回答了对方所关心的问题后,还顺便在结尾处平淡地提醒了邓布利多如果想知道的话,其实大可以直接写信问奥罗拉,用不着经过他这一道。
邓布利多的回信更快,并且字里行间依旧保持着他言语上的深沉幽默:“我只是觉得也许那孩子会更愿意跟你说说。”
斯内普忍耐着刚看完就把信给点燃了扔进壁炉里当煤灰,邓布利多的话让他觉得有些怪异的愉悦又烦躁,隐秘的失控感钳制住他。
对于斯内普来说,失控这个词代表的就是一件事的发展在某一个节点上,突然超出了他的意料和控制能力,同等意义的替换词为麻烦或者痛恨。
而后来他才逐渐发现,失控这个词的同义替换词应该是奥罗拉菲尔德才对。因为不管是什么事,似乎只要到了奥罗拉这里都会莫名其妙地变得非常未知,他总是很难预测她的反应,这让他本能地觉得警惕之余又非常恼火。
也许是天生驯兽师的能力赋予了她和某些魔法生物一样敏锐的辨别力,奥罗拉虽然很少会对一个人表现出过分明显的喜恶,但是斯内普发现她其实对于她周围的人都是有着一套准确清晰的评价的,这些评价直接决定了她对待其他人的态度和差别。
可惜斯内
普很快又看出来,奥罗拉的这种辨别力并不是每次都能起作用的,不然她就不会这么固执地相信那个魂器和自己了。
从她当着整个魔法部的面为自己辩护开始,一直到她最后在冥想盆里看到了那些记忆却依旧选择相信他。斯内普为她的行为找过无数理由,不外乎就是“受到了邓布利多的影响”,“邓布利多的心理暗示很成功”等等。到最后他都要怀疑邓布利多是不是给奥罗拉下夺魂咒了,不然她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些黑暗甚至腐烂的过去接受得这么乖顺自然。
奥罗拉的这些行为,让他已经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同时又有很多不必要的荒谬东西在干扰着他。斯内普甚至能很清晰地感觉到有些事态正在缓慢地崩离失控,不光是奥罗拉,还有他自己。
这种现状尖锐地刺激了他的神经,让斯内普无数次地想过和尝试过要不择手段地把对方推出自己的生活范围,最好眼不见心不烦。然而这个办法并不奏效,更可况他还无法做到放任奥罗拉的眼睛恶化下去还冷漠地视而不见。
那些不断尝试又失败的眼疾魔药配方堆积在一起,在魔咒的作用下破碎成团团飞花般的屑末,洒落进焰火里的时候悄无声息,极短的灿烂明烈之后就化成了轻薄的灰尘。它们当中的绝大部分已经要比现存的魔药配方优良数倍,能够治愈许多疑难眼疾,但是无一例外都没有斯内普想要的那种效果。
这让他的思维在某些时候会浮现出一个冰冷细微的想法,那就是,也许他真的已经治不好奥罗拉的眼睛了。
因为太迟了。
这个念头就像因为重压和内外环境的巨变而导致冰川内部出现的裂缝,它诞生的时候只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一丝,可是却无比真实地昭示了整个冰川正在逐渐从内部瓦解的事实,哪怕它看起来依旧高不可攀冷峻威严。
壁炉里的火焰在焚烧完了那些失败的配方后逐渐沉寂下去,却又在不到半秒内重新沸腾起来,颜色青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