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暗骂了一声,却不知如何去接仙蕙的话。说是,那便成了我的主意,说不是看仙蕙那势在必得的神情,就晓得她今日去定了。
仙蕙不住向我使眼色,倒是李成器先点了头,对
身后的李成义说“既然县主有意,你我便走一走太液池吧。”
李成义笑着点头,说“但听大哥安排。”他说完,又对我微颔首示意。我忙回礼说“多谢两位郡王相陪了。”
两人和同来的几个郡王告辞,仙蕙的大哥拧眉看着她,叹了口气,随着其他人走了。
天上阴云尚未散去,依稀能见晕染的月色。
宫婢内侍皆在远处随着,我们四人沿太液池边的回廊而行。兄弟二人不时低语着,看神情就知道感情极好,婉儿常说太子的几个皇子手足情深,如今看来果真不假。倒是庐陵王李显的几个子女,即便住的极近也从不走动,若不然,仙蕙也不会常往我宫中跑了。
过了片刻,远处宫婢见我们走了不少路,上前低声请示,说前方是浮碧亭,已先一步备好了茶水点心。李成器听后看我,道“也走了不少路了,去亭中坐坐也好。”
我点头,说“我也有些累了。”
腹中无食,又走了快半个时辰,当真是饿的发慌,举步维艰。
仙蕙却是精神满满,不满地看着我说“这才走了一会儿你们就累了”李成义见状伸手捏了下她的脸,爽朗一笑说“我也觉得不尽兴,不如你我渡舟去池中蓬莱山”仙蕙忙点头,看李成器说“成器哥哥也去吗”
李成器淡淡地道“本王和县主在浮碧亭等你们。”
仙蕙虽平日看起来天真,却因着大明宫七年的历练,总能从话里嗅出人的心境。李成器明明说的清淡,她却听得缩了脑袋,拽着李成义的手走了。
领头宫婢是太子身边的人,今日陪着几位郡王入宫,想是得了吩咐,照应的极妥帖。仙蕙那处刚说要去太液池,却已有人早一步备了木船,两个内侍挑灯立在船头,伺候他两个上了船。宫女内侍们又识趣地让了开,独留我和李成器在回廊而行。
他神色温润谦和,却并不说话。我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慢走着,看暴雨初歇后的太液池。
莲已谢,仅剩发黄的浮叶托着雨水,不时汇聚成一汪的水流,悄然滑到池中。每逢雨后,太液池水都会由青转碧,浓郁的望不见底。
宫内太液池,宫外曲江畔,这是婉儿口中总提及
的景致。我自两年前入京,从未有机会出宫游一游曲江,此时见这碧波接天色的太液池,却对那曲江畔更有了几分好奇。那日婉儿见他,提及宫外的芙蓉园,今日皇姑祖母亦是提及他与欧阳通在芙蓉园中的相交,想来他是曲江畔芙蓉园的常客。
心念至此,我随口打破了沉寂“郡王眼中的曲江,与这太液池有何不同之处”
李成器沉吟片刻,道“太液池美则美矣,却不如曲江的灵动。此处游玩者是天下最富贵之人,于宫外人眼中只称仙境,而曲江池畔自前朝起修建成型,自皇族到百姓皆可尽兴游玩,更似人间。”
我颔首,道“幼时听先生说,凡新科进士都会在曲江会宴,郡王可曾眼见过”
谢先生仕途不甚得志,一生在武家授书,却总好说这些事来消遣。幼时听过的都不甚记得清楚,唯有曲江流饮'、杏林探花颇显风流,倒记得极深。
李成器似看透我的兴致所在,微微含笑说“见过一两次。新科进士的赐宴历来设在江畔,所以自早年便传下了一些有趣的习俗。每到宴席过半,总有人将酒杯放于盘上,辗转江水,转到谁面前就要一饮而尽,本是一二人的小伎俩,到最后却成了名扬天下的曲江流饮',”他眼中带了隐隐的遗憾,说,“本王与欧阳通便是在曲江赐宴相识,此时彼时,早已物是人非。”
他似叹非叹,我却再不敢去追问。
浮碧亭恰在太液池东侧,坐在亭中能隐约见未明灯的韶华阁。
我饿的不行,也顾不得客气,先吃了两块点心,喝了杯茶水下肚。他侍宴时来得晚,也是吃得极少,此时却不见有胃口,随意拨了一下便放了筷。
见他如此,我竟也不好意思再吃了,只下意识放了筷,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漆黑的韶华阁。如今细想着,那夜我是随性所至,而他却不知为何也在那处,以他的身份该不会有意窥探陛下与面首的
正是出神时,池中遥遥传来阵阵笛声,飘荡在太液池上。寒水暖音,别有意境。
我细听了片刻,才笑道“衡阳郡王怕是被那磨人精逼得,竟也吹起笛应景了。”李成器眼带笑意,道“成义总嫌自己学艺不精,从不在人前吹笛奏曲。如今看来,他该是被逼得怕了,才会如此。”
我听这话,脑中尽是仙蕙那看似撒娇,实则威逼的小伎俩,不禁摇头一笑“郡王当年以笛而名扬天下,若是方才同游,此时被逼的就不是他了。”
李成器笑意渐浓“本王已久不吹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