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田纥没有闲工夫再瞎想,跟着袍泽一块继续推进,过程中消灭或俘虏历经阴氏骑兵和战车兵肆虐剩下的楚军将士,做好跟支援上来的另一批楚军交锋的心理准备。
楚国的“左右广”败了,他们并没有来个四散而逃,保持着相对的建制标准,干的事情是且战且退。
当然,楚国“左右广”到了当前阶段,一百二十乘战车只剩下不到五十乘,五千名步兵剩下两千左右。
以楚国“左右广”阵陨过半为事实,哪怕剩下的约两千将士逃出生天,他们在接下来肯定是无法再继续参与当前的这一场战争了。
桑田纥所处的位置能看到新一批增援上来的楚军怎么个开进方式。
以斗韦龟为“将”的楚军,战车部队已经完全跟步兵梯队脱节,为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迫使晋军停下追击。
新上来的楚军,一部分战车部队冲向了阴氏骑兵试图进行驱赶,然而战场上出现了阴氏骑兵溜着楚军战车玩的画面。
如果问楚军战车兵好不好玩,他们会直接骂娘。
战车兵是能更稳的射箭没错,数量方面却是完全处于劣势。
阴氏骑兵虽然不是人人都能玩一手骑射,或者说不是人人射箭的准头很好,几十名骑兵朝着一辆楚军战车玩一致覆盖总是可以的吧?
所以,能看到阴氏骑兵利用自己更强更灵活的机动性,带楚军战车遛弯的同时,一次又一次多人覆盖同一乘楚军战车,没射死楚军战车兵,多射几次拉车的牛就能让楚军战车组成员变成只能在原地等死的可怜虫了。
看着那一幕幕的士匄就说道:“阴氏单骑走马之强,实属令匄莫名震撼。”
老范家近几年跟阴氏一直在合作攻打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双方对彼此的战术战法并不会感到陌生。
因为范氏跟阴氏合作次数变多,再来也是合作相当愉快,搞得范氏不好再研究骑兵了。
从某一方面来讲,士匄一直没搞懂骑兵该怎么玩,又多次从情报或是亲眼看到阴氏骑兵的强悍,越是知道阴氏骑兵牛逼就越是感到了气馁,憋着劲又无处释放,只能暂时被迫放弃。
吕武刚才已经让另一支处在游弋状态的骑兵,去攻击新增援上来的楚军。
目所能及的视野,没有阵型挤成一团奔跑的那一批楚军,他们好像就是为了保住“左右广”专门上来送死一般,遭到另一股阴氏骑兵冲撞,上演了一边倒的屠杀。
桑田纥刚才射箭了,一箭撂倒某楚军战车的牛。
那一乘战车的驰骋速度并不快,车上的驭手在第一时间砍断了与死牛挂钩的绳套,下一秒却是又看见另一头牛被射死,用极度愤慨的目光看向又在挽弓的桑田纥,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骂呢。
桑田纥身材高大,白发被头盔收起来,一点都看不到老态龙钟,再次射箭射倒了那乘仅剩的两头牛,将弓挎在肩上,左右看了看。
追击状态下的阴氏军队,步兵早就跟战车成了两个部分。
桑田纥当然知道步兵不能随意越过战车,各国一般是步兵牢牢跟紧战车协同作战,阴氏这边搞战车和步兵各自为战,多少是让他感到不习惯,才有了下意识寻找己方战车的举动。
楚军的那一乘战车之上站着斗韦龟,而他已经是满脸的懵逼。
什么情况啊!?
晋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射人不射拉车畜力的规矩不懂吗?!
特么的!
那个身材高大的家伙,分明就是刻意射牛的呀!!!
桑田纥很紧张,不是干了坏事之后的紧张,是想要努力分辨那乘楚军战车主将的身份,分清楚自己够不够资格上去递上一块玉石。
有那么一个事实,斗韦龟上阵过于仓促,着实是没有时间插上旌旗,也就等于没有显示出自己的身份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目前“东方世界”的规则是什么?就是下位者不能刻意去搞上位者,要不然就是以下犯上,搞成了非但无法得到奖励,还会遭到唾弃和处罚。
等于说,发生误杀的事情没法讲,小兵兵不可能有那个荣幸去搞一国之君,哪怕是贵族都没法搞。
桑田纥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带队上去,凑近了一脸纠结地递上了一块品质不怎么样的玉石。
心态无比悲凉的斗韦龟扫视战场,看到了己方的惨状,目光停在即将西下的夕阳看了几个呼吸,才将视线转到桑田纥身上,最后看着那块明显跟自己身份不匹配的玉石上面。
“汝何德何能能邀我作客?”斗韦龟的用词有毛病吗?他是楚国斗氏的下一代家主,斗氏虽然衰弱却不是谁都能任意欺凌。
明明楚军是处在即将战败的那方,一个败军竟然说那样的话,有让桑田纥感觉受到侮辱了吗?其实没有。
实际上是桑田纥察觉到双方地位差距很大,陷入了一种尴尬之中。
身份差距太大,怎么办呀?
红色的夕阳照射在斗韦龟的身上,他倒是想吼嗓子“楚虽三户,亡晋必楚”啥的,想到了之前要偷袭吕武没干成还晕了过去,率军上来救援“左右广”的行动也失败,要有多悲凉就有多悲凉。
活着注定是要成为笑话了,楚国那边军事行动失败最好的下场也就成为庶人,要不鼓起勇气自裁吧?
桑田纥看着脸色不断变化的斗韦龟,又看到斗韦龟举起剑横在脖子上,一个机灵就一脚踹向车壁,嘴里大吼“勿用如此”,人欺身上去将斗韦龟扑倒。
而斗韦龟的驭手和御戎在干什么?他们看到斗韦龟要自裁其实感到挺欣慰,准备跟着“走”的。
“你起身,你走开,让我死啊!!!呜、呜、呜呜!!!”
某想死死不成,越想越伤心,一下子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