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没来由的一软，眼眶发热眼睛干涩，薄乐用力眨了眨，硬是憋回去了。

这要是当场哭出来就……挺奇怪的吧……

薄乐又点开沈清河发来的短信——

-沈清河：我给你买了药，在前台放着等会散了场记得去取来吃。真是烦死了，饭要吃到什么时候，我十点半还要去伺候下一个甲方，现在都九点半了，也不知道还不敢赶得上……

他把许今扬发过来的照片转发给了沈清河，让他放心去赶局。

发完短信，薄乐深吸口气慢慢吐出，满心结郁随着一吸一吐消失，如释重负。

听到动静，陈延好像才发现薄乐回来似的，“乐队来啦？一起喝一口啊。”

“陈延，我喝你敬的酒是给你爸面子，不代表默认让你进一队。”薄乐神色无波，声音冷到极点。

“他一把年纪为了你所谓的梦想飞了大半个中国来到这，冒着乌纱帽被摘的风险帮你出气，很不容易。你爸现在不过是一个行政管理，在跟bcg的合作上只有一个签字的权利，我完全可以绕过他直接跟优理集团的老总沟通。”

薄乐讽刺道：“看你这表情，应该是连你爸降职了都不知道了。”

“他……他没跟我说……”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你在s赛上的表演最好亲自跟粉丝们解释清楚，要是让我来，恐怕大家都会很难堪。”

s赛？表演？我滴乖乖，这陈延胆子忒大了吧。林贤之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小声跟许今扬说道：“这瓜不错。”

许今扬摇摇头要他别出声。

陈延冷哼：“你又没证据。”

“我打了六年职业，在电竞圈还是有一定人脉，走走后门说说好话，你总免不了要走一趟联盟大厦。”薄乐胳膊搭在桌上，上半身微微向前，静静地盯着陈延，“你觉得你在世界赛上拙劣的演技能瞒得了官方裁判那么多双眼睛吗？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看不出来，我使点手段，你不说也得说。”

“我告诉你薄乐，我可是录了音的！”陈延气急败坏拍了下桌子，底牌都亮了。

“哦？是吗？”闻言，薄乐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从眼前包装精致的纸包抽出一张纸，擦了擦不小心沾了油渍的手指，然后垂着眼皮将纸巾慢慢撕成一小条一小条。

一派闲适懒散，对陈延的威胁不屑一顾。

“真巧，我也录音了，你要是敢恶意剪辑泼我脏水，我就原封不动把音频全放出来。今天的对话传出去，到底对谁更不利，你自己权衡。”

陈延气得脸都扭曲了，看薄乐的眼神恶毒又愤懑。

这时，陈建普进来了，看到儿子情绪不对，“怎么这是？”顺着陈延视线看向薄乐，后者还在撕着小纸条，“乐队你看以后都要在一个屋檐下打比赛的，你就别跟小孩一般见识。”

“陈先生，你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敞开了说，你的宝贝儿子，他打假赛。”薄乐站起来拿起羽绒服外套准备走人。

“假赛？”陈建普一脸横肉都在发抖，“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酒精没完全分解，薄乐依然头晕得厉害，半靠着墙才稳住身形，觑着陈建普，看起来懒散又傲慢。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欠打，只不过喝了酒的他没办法控制自己。

“有没有这回事，您问陈延。您也知道我们这个行业比较特殊，联盟官方引资本进来是想让英雄联盟走得更长远，而竞技游戏如果出现假赛，那么比赛可看性会大打折扣，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会像病毒一样传给每个不想上进的选手，久而久之，lpl就会落没，比赛也没人看，观众又不是傻子，天天看一群人在召唤师峡谷演戏吗？”

陈建普依然不死心：“就算……他打过假赛，改邪归正不也是好苗子一个嘛……”

陈延才十八岁，为了打职业已经退学了，如果现在被开了，以家里现在的经济条件，很难再给他找一份体面又务实的工作。

薄乐知道他的难处，但是仍然坚持原则。

“看看早些年的国足吧，如果不遏制陈延，那就是中国电竞的下场。”薄乐不想给他一丝机会，平静地说道，“我之所以没有一锤子把他定死，不是因为我拿他没办法，而是我想让他自己说出来，勇于在公众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是一种成长。”

“我靠，真尼玛刺激，s赛打假赛怕是lol史上第一人吧？”林贤之开着奔驰e260涌入车流中，“这要是传出去，网上不得炸开锅啊。”

“今晚的事你们别声张。”

许今扬一个人坐在后排，低头翻着手机，信息全是恭喜夺冠的。

“你放心，我也就听个新鲜，你偶像的面子我还是要给滴。孙艺肯定也不会说出去的啦对吧？”林贤之转头问副驾驶座上的孙艺。

有晕车毛病的孙艺淡淡道：“我不管闲事。”

“那就好，多谢啦。”许今扬发了条微信统一谢过朋友们的祝福，然后把手机揣兜里，望着车窗外繁华的街景心情简直棒呆。

已过十点，街灯与车灯交织在一起使城市绚丽夺目，酒吧外霓虹灯将无波的夜色渲染得分外撩人。

一个女生从酒吧里踉踉跄跄走出来，抱着垃圾桶就是一阵吐，然后像泥鳅一样滩了下去，差点栽进垃圾桶里，这时一个男的跑过来，连拖带抱把她弄进了计程车上。

联想到那个不能喝酒却喝了一杯53度白酒的薄乐，立马叫停了车。

孙艺回头问：“你去哪？”

“找薄乐，”许今扬解了安全带说，“我怕他栽垃圾桶里没人捡。你们先回酒店吧，他不习惯跟不是很熟的人一起。”

林贤之恍然大悟：“哦，怪不得刚拒绝了我要送他的提议。那你去吧，他一个人又喝了酒确实不安全，万一吐别人身上指不定得被胖揍一顿。”

许今扬下了车沿着人行道一路往回走。人群来来往往，不远处广场舞大妈已经散场开始收工，街道两旁的商店陆续关门歇业，公交站牌下几个下班晚归的人正跺着脚等车。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伸着脖子四处张望，好在身高优势能让他看得更远，电话是通的却迟迟没人，偶尔看到大垃圾桶他都会捏着鼻子上前瞧一瞧。

就在搜寻无果打算打沈清河的电话时，对面街道一个熟悉的身影定住了他的目光。

总算找到了。

许今扬松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兜，顺着天桥朝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