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黑暗。
不知从何而来的水声潺潺不绝,一个巨大的结界在脚下现出原形,蒲叶脸上才摆好的笑容一僵,他伸手摸了摸鼻梁,声音讪讪:“这是做什么呢有话咱们好好说,坐下来说。”
“说什么”顾昀析悄无声息出现在大阵中央,他一身清冷黑衫,满目的躁意压都压不住,“有什么话,打了再说。”
开辟的零空间显然已不在原来的位置,大阵缓缓运转,数千道光晕散开,弥漫着一股令人心神俱寒的恐怖力量。
蒲叶进退两难,他咧了咧唇角,摆手:“我不和你打。”
“我来和你讲道理。”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听人说道理。”顾昀析伸手点了点胀痛的太阳穴,蓦地笑了,“我的决定,何时轮到旁人置喙”
“顾昀析,我们疼爱瑶瑶,并不比你少半分。”蒲叶声音稍软了些:“你觉得,她能做好帝子妃吗”
“一个生来就冠上的神位,就让她承担了多少谩骂和质疑,六界之人如何说她的,你难道
真的一句也不知道吗”
“帝子妃,她更不合适。”蒲叶一边闪身躲开法阵的绞杀,一边试图说服他,“再说合适不合适,你自己最清楚不是吗不然当初,你怎会给她安排西海龙太子。”
“这些话,让她自己来同我说。”
蒲叶终于意识到不对了,一种从另一半天道之力降下时就产生的直觉这一刻放到了最大,他躲开阵法,脚尖一掠,闪身到顾昀析跟前,厉声问:“你这是怎么了”
顾昀析的眼瞳像是两口能将神魂都吸进去的漩涡,他全身裹在黑色的长衫里,就连脖颈处,都严严实实地盖住了,蒲叶的靠近,彻底引动了某种危险而暗潮涌动的情绪。
这个时候,蒲叶才看清了他手中的上霄剑,俨然变成了另一种模样,滔天的邪气浸染,剑身长三寸,处处都缠绕着邪恶诡异至极的纹路。
这绝不仅仅是堕魔那么简单。
蒲叶总算知道,他这段时间情绪不稳,阴晴不定的原因在哪了。
蒲叶十分有自知之明,他在顾昀析的手底下,走不过百招,于是捏碎留音玉,急促道:“瑶瑶,快回重华洞天,让财神打开零次空间,顾昀析出事了”
话还没说完,斩天烈地的剑光从天而降,轻飘飘的,带着灭世之力,蒲叶头皮发麻,手腕上戴着的佛珠滴滴转了两圈,而后朝天迎了上去。
不过一击,蒲叶的佛珠串就被击飞,金光不再,他面色十分难看,定定地看着半空中,举手投足都蕴着邪气,宛若邪祟神灵的男人,试图唤醒他的神智,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邪气和魔气不同,魔气和灵力只是不同能量的不同称呼,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差别,但邪气,则代表着六界的污秽,憎恶,厌弃等负面情绪,它们堆积到一定的程度,就得被封进阎池。
可顾昀析身上的邪气,比阎池里封印的,只多不少。
蒲叶被上霄剑逼得左右逃窜,他心里骂了句脏话,又暗自算着时间,一边还得和顾昀析套一下近乎,忙得上蹿下跳。
再一想想,这次回来,九重天的事情没有彻底解决,天道之力无端偏袒锦鲤族,阎池力量被抽取,财神得渡雷劫,顾昀析这里又出了事,再过一段时间,百花会
得帮忙,焚元古境也得跟着一起去,看看能不能帮瑶瑶把本体上的伤治好,越想,内心越崩溃。
顾昀析瞳色是极纯正的黑,他露出来的手腕,手背上,都勾勒出玄奥莫测的诡异图样,全身上下,都燃着淡淡的火炎,整个人阴冷又危险,他看着蒲叶,眼神极陌生,像是看一个将死之人。
“吾之命令,不容忤逆。”
这话一出,蒲叶的脑子就嗡的像是被一记重锤敲了下,他吸入胸膛的空气都带着血沫的味道,腥甜的,还带着一点点咸。
这是天道的力量。
不容反抗。
他整个人从半空中飞了出去,滚了几圈,又艰难地爬了起来,像是一个被提着线操控的木偶,他看了看自己被震裂的户口,再看看那双淡漠得容不下一丝情感的眼瞳,极为艰难地吐出一个是字来。
恰在此时,结界口多出来几人的身影。
财神等人见到这一幕,面面相觑,财神走过来,抚起他,眼皮跳了跳,问:“怎么回事”
余瑶神色焦急,将蒲叶上下看了一圈,脚尖一点,就要去拉住顾昀析。
“瑶瑶,别去。”蒲叶五脏六腑都在翻涌,他哇的咳出一口带血的痰出来,稍稍匀了匀呼吸,道:“他现在,不是顾昀析。”
余瑶愣了,不明其意:“不是顾昀析,那是谁”
“是天道之力在显化。”蒲叶艰难出声,又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句脏话:“我什么都还没劝,上来就给我打懵了。”
“这些天,他的情绪受了影响,说的话做的事都做不得数,我们等他自己平复下来。”
“这种层次的力量,我们插不了手。”
顾昀析悬在半空中,脸色苍白如鬼魅,面容清隽精致,若不是周身飘着的邪火,看不出丝毫的危险性。他神色漠然,像是自己的地盘里闯进了几只无关紧要构不成威胁的外来物,漆黑的眼眸从左到右,逐一扫过财神等人,最后停在余瑶的身上。
他眼神动了动,声音稍哑,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语气:“你,过来。”
余瑶二话没说,就要朝他那边掠去。
被财神拉住了。
“你做什么”财神声含愠怒,“他现在没有神智了,你去送死吗”
“让她去。”蒲叶疼得手指头都
在抖,他抽了一口气,道:“天道的命令,不容任何人忤逆,她不去,死得更难看。”
余瑶安抚地看了财神一眼,轻声道:“没事的,他不会伤害我。”
财神看了看顾昀析,面色十分难看地放了手,身体绷得像是一根要断的弦,随时准备出手,从顾昀析的手下抢人。
虽然自己都觉得不太现实。
不过几百步的距离,却像是飞蛾扑火一样,余瑶好看地杏眸里,印着他越发明显清晰的面容,很快,她感受到了前方燃起的火焰的温度,也感受到了那股令灵魂不安的强大力量。
她闭上了眼睛。
直到腰身被一只冰冷的没有温度的手臂环住,她得寸进尺,在下一刻,重重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伸手揽上他的后背,八爪鱼一样娴熟地挂着。
顾昀析的身子顷刻间僵了下来。
余瑶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瓮声瓮气地抱怨:“你这个人,就学不会说点好听的哄女孩子吗”
“你自己去问问,六界之内,哪有你这样求亲的”
“我不要面子的啊”
其余几人,看得目瞪口呆,蒲叶眼睛一闭,耳朵一堵,半句话都不想听。
财神的反应基本也差不多。
不知过了多久,顾昀析猛的闭了眼睛,他倾身,绕到余瑶的后颈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清甜的血液流入口腔,他喉结上下滚动一圈。
很美妙的滋味。
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甜的,也是他喜欢的味道。
要不要一次性喝个畅快
真的快克制不住了,那样的念想和戾气混在一起,足以湮灭任何人的心智。
顾昀析冰凉的舌尖舔了舔余瑶后颈的两道齿印,感受到她不由自主的瑟缩和颤栗,终于低而浅地笑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就是他藏于心底,最深的邪念。
这是,天道的欲念。
作者有话要说这大概是,两个铁憨的恋爱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