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少校,”卫兵走到门口,向他汇报,“1521小队正在登舰。”
厉锋唰地从座椅上站起来,飞奔出舰桥。也不知是跑得太快,还是心中不安,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卫兵正想搀扶,总指挥官已经不见了人影。
这一夜,随着1521小小图标的失而复得,厉锋感觉自己也经历了一回死而复生。
想见她,想亲眼看看她是否安好。迫不及待,望眼欲穿。
对接口处,几名医务兵正把砂莉搀扶进来。
她脸上血迹斑斑,左臂像断了似的耷拉着,人都这样了,右肩却还宝贝地挎着一个破烂的背包。
砂莉一见厉锋,本想送他个毕生难忘的笑容,结果一咧嘴,牵动了伤口,笑到一半变成呲牙咧嘴。
不笑还好,这一笑,厉锋心都碎了。
砂莉松开医务兵的搀扶,瘸着一条胳膊,拗了个很不标准的立正造型,戏谑道“长官,幸不辱命”
厉锋突然上前,长臂一揽,用一个炽热的拥抱打断了她的耍帅。
这个拥抱格外用力,弄得砂莉都有点喘不上气来了,仿佛她会再次不翼而飞似的。
砂莉心想,这条胳膊,断得值
第二个进来的是小卢。他体力还行,是自己走进来的。看见眼前这副场景,十分羡慕,又往前走了几步,排在砂莉后头,正等着接受总指挥的检阅,谁知医务兵不由分说将他按在了轮椅上。
小卢“哎,不是,等等”
医务兵个个目不斜视,推起轮椅,撒腿就跑。
小卢一脸懵懂。
什么情况为什么我没有战斗英雄的特别礼遇
1521登上旗舰,当然不是来享受“特别礼遇”的。由于医疗机甲人满为患,才将他们转送旗舰治疗。
砂莉手臂骨折,且精神力非常不稳定。医生给她注射了镇静剂,要求绝对静养。
虽然有两名医务兵轮流值班照顾,厉锋仍旧不放心,隔一小会就过来探望。
砂莉睡得不是很沉,朦胧中听见厉锋来来去去的脚步声,甚至能感受到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焦灼的,恐惧的。
期间她醒过一次,神智还不是很清醒,迷迷糊糊地抓住
厉锋的手,呢喃着问“你在怕什么”
什么都不要怕,有我在呢
过了许久,厉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砂莉,对不起。”
没有回应。
她又睡着了。
厉锋想要起身,不料砂莉在睡梦中也不放手,他一抽回手,女孩立刻攥得更紧。
她左手腕部裹着厚厚的纱布,外面装着固定器。碎骨和个人终端绞在一起,为了取出来,医生不得不切开皮肉。
眼下,她正用受伤的手握着厉锋。十指紧扣,依恋的姿势。
厉锋怕扯到她的伤口,不敢再动了。
他在床边坐下,深深地凝视着她。
砂莉坠入深渊时没说完的话,魔咒一样时刻纠缠着他。即便她安全归来,那种深重的负罪感,他也无法摆脱。
他想问问她,她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但是他不敢。他害怕她会对他说“我恨你。”
她是恨他的吧
她没有理由不恨她,如果她知道真相的话。
尽管这一次她侥幸生还,但死亡总会到来,这是自他与她相遇起,就命中注定的结局。
诚然,这场战争里,有千千万万的人为国捐躯。但与别人不同,砂莉的命运轨迹,是他一手策划。
他救出她,照顾她,保护她,教她战斗,把她培养成忠诚爱国的战士这一切的一切,其实只不过是为了,当时机到来时,把她送上去死的旅程。
然后他将踏着她的尸体,冷酷前行。
“厉锋,”他扪心自问,“你有把她当成一个鲜活的生命吗抑或,她只是一个,以你自以为光荣伟大的理由、而被你利用的工具”
这些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心思,睡梦中的女孩一无所知。反而因为那只交握着的温暖大手,让她的精神渐渐安定下来,酣甜地入梦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药力完全退去,她才睁开眼睛。
恍惚中仍以为身在深渊,正要跳起杀敌,一扭头,看见了那张心心念念的脸。
厉锋坐在地上,歪靠着床头,睡着了。
他的左手横过身体,握在砂莉掌中,坐在地上明显姿势不舒服。这间病房原本是军官宿舍,大床足够两个人躺,砂莉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睡在地上
。
房间熄着灯,但并不是漆黑一片。外面的机甲灯光闪烁,透过头顶上的圆形舷窗,在厉锋身上投下明暗变幻的光影。他像神话故事里,星河中沉睡的神祇。
帅得惊心动魄。
连唇边微青的胡茬都说不出的诱人。
砂莉的目光,停在男人的唇上。
心里仿佛住了个不安分的小兽,跃跃欲试。
“喂,看在我那么拼命的份上,给我个奖励好不好”
无论厉锋同不同意,他都没法回答因为,砂莉是在心里偷偷问的。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