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副官这话自己说着,都觉得无颜以对。
砂莉却说“中尉就不必了,换成其它的吧。”
骆副官意外,“你想要什么”
“钱。”
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落成庆典,骆副官特意在观礼台上给她留了座位,但砂莉没有到场。
欢庆和荣光是属于地球的民众,属于自然人的,不属于她。
她开着新近购买的机甲,
独自去了烈士陵园。
伤势尚未完全复原,但已经可以下地走路。沿着矮松的夹道盘山而上,在半山腰,就是特遣队的合葬墓。
出乎意料的,墓前已经站着一个人了。
他没穿军装,只穿着普通的便服。以前每次见他,他脊背都挺得像苍松,如今战事平息,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时刻,他却孤独地站在儿子的墓前,那脊背终究驼下去了。
厉峥嵘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砂莉,顿了下。稍顷,轻轻向她点了个头,转身沿着另一边的步道下山,把厉锋让给了她。
墓里其实没有骨灰,建这样一座墓出来,更多是为了瞻仰和宣传。
石碑前摆满了花和留言卡,各式各样,写给厉锋的最多,都是最近才知悉他的事迹的人们送来的。
战争胜利了,高层需要正面舆论来彰显其远见和英明,于是记者们得到授意,大肆渲染厉锋的忍辱负重、丰功伟绩,一夜之间,他从“可耻的逃兵”、“精神病患者”变成了“夜幕下的卫士”、“联盟的脊梁”。
可惜这些,他都听不到了。
不过,砂莉想,褒扬也好,利用也好,无论厉锋在不在世,他都不会在意的。他,以及他们,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功成后的百世流芳,只是为了心中深爱着的祖国。
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英雄奖章,弯腰挂在墓上,奖章正垂在厉锋的名旁。
“送给你。”她轻声说“你说过,学生得了奖,做老师的也与有荣焉。”
从山上下来,厉峥嵘居然还没走,背手站在她的机甲旁。
“听说你辞职了”砂莉问。
“递交了辞呈,尚未得到批复。”
“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良心不安。”
厉峥嵘默然良久,缓缓说“如果从头再来,我仍然会如此选择,那是我的使命。”
砂莉嗤地笑了一声,笑声落时,她的手中已多了一把手枪,冰冷的枪口顶在他的眉心。
“你曾经承诺过,如果我完成任务,你这条命,就是我的。”
厉峥嵘没有反击,也没有唤人,只平静地点点头,“你可以随时来拿。”
砂莉盯着他看了一会,一言不发地开了枪。
砰砰砰三枪。
一枪是为小四,一枪
是为可可,一枪是为苏伊士和橄榄镇。
三声枪响,厉峥嵘纹丝不动地站着,眼皮都没有眨上一眨。
砂莉慢慢地垂下枪口。展开左掌,看着掌心里卸下的子弹。
“我不杀你,是因为联盟还需要你,而且我知道,厉锋他很想爱你。”
枪入枪套,她毫不留恋地转身,拉开机甲舱门。
“砂莉。”厉峥嵘忽然唤住她。
砂莉刚登上机甲,闻声回头。
厉峥嵘说“联盟永远感激你。”
他神情肃穆,面朝着砂莉,抬起右手,端端正正地、一丝不苟地向她敬了一个军礼。
夕阳西斜,将老元帅笔挺的身姿和这个至高无上的军礼,拉得极长极长。
砂莉回答“并不是我拯救了地球,也不是某几个人、或者某一支舰队。你应该感激的,是厉锋,卢卡斯,金仁俊,大卫,红毛,竺教授,可可,盖伊,聂中校,1977,莫雷,骆芸,江海洋,左琛,克莉丝汀”
她逐一念出每一个人的名字,每一个在她的宇宙里如流星般留下光芒的名字。
“还有那些我不知道名字的,在战场上牺牲的烈士们,在隐藏战线上默默奋战的战士们,为破解空间折叠鞠躬尽瘁的研究者们,为游击队筹集物资的平民,以及联盟的百姓们,他们忍受着炮火、饥荒、生离死别,把亲人送上战场,在苦难中守望着家园。是千千万万这样平凡的人,六年来矢志不移,坚守着自己的使命,滴水汇海,聚沙成塔,才赢得的来之不易的胜利。我和特遣队,都只是他们中的一分子而已。”
“这,才是联盟真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