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书(完结版)(双色玻璃麻花)_29、二十九(2 / 2)_生死书(完结版)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嘀嗒读书

29、二十九(2 / 2)

这宫里的人越来越少,杏花转白之时,只剩了十名专司陈设洒扫的太监,以及我与身边的碧钏。

刘胜芳每隔一日便会来诊脉、配药。人说古来医者皆同一心,我虽与他间隔了几百年的光阴,跨过中西医学的鸿沟,我却总觉得他是理解我的,不会勉强,也不会屈从。

刘胜芳开罢了方子,跟来的御药房太监便随了碧钏去交代各类药材。我提起茶壶,为刘胜芳重沏上热茶,含笑道“去年立冬时才下的凤凰雪片,大人尝尝。”

刘胜芳道声劳烦,伸手接过,滗着盖子喝了一口,赞道“果然甘芳润喉,通神彻窍。”随即撂下,沉吟一番,低声道“四爷说宫闱深重,为着避讳,轻易不能见到格格,叫嘱咐格格自己多保重。”

我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刘胜芳面色踟躇,想了再三,又道“

我有一事,想说与格格。”我不解地道“什么事”

刘胜芳捻须道“当日乌嬷嬷猝死,皇上曾叫我到大佛堂去辨过一些东西。”

我心上一紧,忙道“是什么”

刘胜芳神色凝重,看着我道“那佛堂的鼎炉中混有未燃尽的药物,我乍看之下,立时便想到了格格”

我抵头思忖片刻,却不去接,只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皇上现在信赖大人,大人怎么想”

刘胜芳微诧道“兹事体大,格格难道不愿我告诉四爷”

我转目道“皇上叫了大人去,可见早就存疑,如今又已知道这药饵性效,既有疑心自然会防,不过人之常情,我自该无虑。我让大人缄口,是为大人着想。”

刘胜芳也不看我,慢慢端起茶来又饮一口,叹道“格格的心思我明白,格格教我跟从四爷时,我便知道格格有更深的机心。格格真是想要护我谋今后的出路么”

我愣了愣,道“我只期以友辅仁。”

刘胜芳颔首笑道“四爷是大器之人,我自是不悔,或许我方才那句话本不该问。格格,正所谓五术同源,你想必也知道何谓大人虎变之词,天地亦不仁,何况人乎”

站起长身一躬,道“格格放心,我自会小心从事,鞠躬尽瘁,侍奉君王。”言罢告辞而出。

碧桃吹飞,白梨胜雪。初春回暖时节,果然都是一派生机勃勃。

我也已渐渐恢复如常,这日过了未末,陈起敬忽跑来传我去乾清宫。我要他在廊下稍候,揽镜细细照了照,身上素服未除,那霜白之色便如荼蘼一般。略一想,也不再更衣,随在陈起敬后面便往乾清宫去了。

一路上只见陈起敬身旁新跟了个眼生的小太监,并不是从前的徒弟周新贵,一问才知道,那周新贵去年底时便换去了鸟枪处,早已不在御前当差。我随口问过,也便不再放在心上。

到了乾清宫外,陈起敬依例通报过后,那宫内迎出个太监,垂手道“皇上正见着十二阿哥、十四阿哥,叫格格外间少等。”

陈起敬应下,引我进到东梢间外站下,随后退了出去。那金砖地上冬令里本是要铺着猩红

洋毯,因还在孝里,可按典又未过三月换季,还不得撤下,所以皆换了普蓝的叶尔羌羊毛织毯,在上面站得久了,便让人微微的汗热起来。

滚着黑缎宽边的明黄夹帘隔着内室,可仍听得见里面人声窸绰。

十二阿哥是康熙五十一年我随驾塞外时便见过的,因此闻声就知是他在说话,“皇阿玛,前次侍卫查什将四川松潘等处兵马应否撤回之处问过青海和硕特察罕丹津,察罕丹津曾回奏,天寒草枯,马匹难行,军兵亦甚劳苦。依儿子看,如今内大臣策旺诺尔布、将军额伦特、侍卫阿齐图等已率师戍青海,那策妄阿拉布坦必已不敢再轻易造次,当下宜将松潘之兵撤回原所才是。”

康熙似在犹虑,却听另一人已朗声道“皇阿玛,牧养马匹,休养士卒原本都是应该的。可西疆重地毕竟距京几千里之遥,往来讯息通传、封疆戒备若掉以轻心,必有延宕,当日拉藏汗被杀,数月间消息方发至京中,以至歼灭贼机大失,才使那策妄阿拉布坦得以趁势盘踞西藏”

康熙轻“哦”了一声,问道“那你说该如何”

那人不慌不忙,道“儿子查过,现兵丁所驻之阿尔锡巴尔锡离松潘口未远,可行文宁古礼总兵官路振扬将兵马暂撤口内驻扎,但不得远离,只在附近以备调遣,另派人暗伏青海界内,定时探听消息,相机进剿。”

康熙道“也好,便依你所奏。”

那人言犹未尽,又笑道“儿子还有一事请旨。”康熙好似有些意外,但依旧蔼声道“若与军情有关,但说无妨。”

那人道“这些驻扎边塞的军兵本就劳苦殊甚,衣服等物皆易损敝。而此刻用兵之际,人心向背,亦是大事。儿子恳请皇阿玛制新衣两万袭,即日赏至军前”

康熙抚掌大笑,道“果然不错既如此可再传旨,将宫中用度裁减,所出银两皆改作军兵之用。”

那人喜应称是,和十二阿哥一并振袖磕下头去。

我听这问答间,已知回话那人便是十四阿哥,他声音清冽,言谈间不擅遮掩,与四阿哥之低沉稳健大相不同。我原来见他本少,又都是匆匆而过,不曾真正考量。这会听他奏对如流,不由默

叹,原来今后的一切,终究都是注定。

正在乱想,就见那锦帘一撩,十二阿哥和十四阿哥已大步走出内室来。我忙低头福身,十二阿哥没有言语,对我浑然未见一般,也不等着身后的十四阿哥,自行便昂首走远了。

十四阿哥朝他背影嗤笑一声,展了展袍襟,慢步踱去,走到我身边时,却忽一驻足,打量着我道“原来说的是你”

我瞥见他表情奇怪,也怔了怔神,全不知他这没头没尾说的是什么意思。室内这时传来康熙清咳声,十四阿哥不再理会我,赶忙走了。

我跪地道“奴才永宁请皇上金安”

康熙在帘内淡然道“进来吧”

我又弯身答是,才站起来小心掀帘进去。康熙正盘坐在暖炕上,见我进来,放下手中折子,目光在我身上一扫,道“你侍奉皇太后孝心甚重,朕都明白。昨日宜妃来对朕说,因宁寿宫之地你不合再住,可搬到她那里去,你可愿意么”

龙涎香转,极是温润,我脑中不知为何模糊着便想到了那句“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微微一笑,安稳地低福道“回皇上,奴才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