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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四十(2 / 2)

允祺目不稍瞬,低喝道“让开”

那太监并不后退,反上前一步,继续笑道“奴才斗胆说一句,王爷还是送格格回去的好。”

允祺冷笑道“这可奇怪了,如今这宫里的奴才倒比主子胆大了”说着,拽起我就走。那太监一使眼色,其余几人也围了上来,允祺哼了一声,竟已非素日不羁的神色,冷如冰霜,厉声道“谁嫌活的命长,只管过来试试好了。”

那一群太监皆是相顾惶恐,可又不敢就此退开,只得将我与允祺两人围在当中,一步步朝养心殿走去。

彼时早已有人报到养心殿中,我和允祺走至养心门时,便已看见雍正正淡淡站在丹陛石上,旁边只有周新贵一人陪侍。

允祺也不向我侧目,微微一笑,小声道“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些了。”一语甫毕,已长身向雍正跪倒,郑重磕头道“弟弟逾矩,请皇兄责罚”

雍正冷眼看了看他,道“你且先跪安吧,朕自有理论”

允祺应了声“嗻”,又向我一瞥,方垂手退去。

雍正缓缓踱到我面前,看住我一会儿,忽而笑道“朕近日查知九弟身边有奸恶太监两人,常唆摆引诱其主子,永宁你说,如何处治才好”

我心上宛如千斤石坠,敛裙跪地,双手垫额含泪叩道

“求皇上开恩,种种责罚永宁愿领,饶过不相干的人吧。”

雍正并不答我,对周新贵道“将那两个奴才带过来。”

周新贵忙道“奴才知道了。”转身走开,不消多时,身后跟从了数名太监而回,几人之中押着两人,蓬头乱发,兀自反绑着胳膊。

我心中立刻雪亮,知道我越是求情,越是会害了他二人,赶忙又叩首道“是奴才糊涂,请皇上将他们发往口外。”

雍正一把捏起我下颏,笑道“允禟挟峙家赀,内利钱财,外邀称誉,朕令他前往西宁,实是要他在军前效力,可他屡次怠慢推诿,诚属何心如此作为,朕未革他贝子,他理宜感发天良,翼赞朕躬若再不感戴朕恩施保全之意,妄生事端,干犯法纪,朕这次不过惩治他一二奸仆,下回可断不会如此宽宥了”重重将手撂开,任由我一跤跌在地上。

周新贵这时会意地站到院中,冷笑着道“皇上口谕,皇九弟贝子允禟属下太监何玉柱、李尽忠仗势横行,贪墨敛财,著将二人家产尽数查没,何玉柱发往兴安岭北呼玛尔与披甲人为奴,李尽忠发往云南镇边厅为苦役,即时解送,不得延误”

我紧紧闭住眼睛,北风冷冽如割划过颊边,只觉泪已成冰,心知这般情势,无论如何再也不能说些什么,如今只有多说多错,不争不辩,或许还可救过二人性命。

“哈哈哈”却听那名叫何玉柱的太监蓦地仰天长笑,随即挣着踏前两步,口气仄仄地笑道“奴才们自从跟了九爷,这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九爷若要,奴才们眼也不眨一下,只任水里火里去可若是旁人想利用奴才们戕害折辱九爷,奴才们便是拼了性命也是断不会依从的”

跟前几人都没料到他小小一个近侍太监居然如此大胆,公然便翻了脸违抗圣旨,押住他的两个小太监早骇得手足无措,连扭住他膀子的手都不觉松了。周新贵亦是脸色灰恶,抱着拂尘的胳膊抖个不停。只有被抓在一旁的李尽忠面上浑然无事,看笑话般斜偏了头瞧着周新贵,犹自含着一腔讥笑。

我手脚冰凉,好像已皆不是自己的了一样,一阵头晕目眩冲了上来,再也支持不住,直

直地向后栽去。

背后忽伸了双手出来,轻轻地便将我接在怀中。我神智片刻回转,才定神朝接住我的人看去

雍正面色清和,一如当年的四阿哥。

我心中一酸,不禁滚下泪来,雍正慢慢扶我站起,淡淡道“其实你这又是何苦”却不看我,放开了手,踱远几步,朝周新贵道“他二人既不愿就这么去,朕也不勉强。”静默片刻,冷冷道“可忤逆圣谕,也是罪不容恕。周新贵”牙缝里一字字吐出“给朕廷杖”

周新贵微一怔愣,即刻明白,跪应了声“嗻”,挥手便指挥着几个小太监,欲拖了何玉柱和李尽忠出去。我慌忙跪行着拦在雍正脚边,尖硬的碎石子地面硌得膝盖刺痛,凄声道“皇上”

雍正双目瞬也不瞬,淡然地转身向殿阁内走去,身后只留下一个声音“不必拉到外间去了,就在这里打,要格格看着。”

耳边嗡嗡作响,身上瑟缩着,冷得直如沉在冰窖,可心里却只有比身上更冷。乱哄哄青白的人影在眼前晃动着。一个太监抄着执杖犹豫着问周新贵道“周公公,怎么打”周新贵没好声气地怒看着何玉柱,忽然冷冷地堆出笑道“他不是个硬横的么就先把他脊梁骨打折了,看他还怎么横,怎么硬”

一众太监赶忙得了令似的,一把将何玉柱按倒在地,两人反扳住他胳膊,伸足紧踩住肩膀,另两个七手八脚叉住了他双腿,那抄执杖的太监在手心里啐了口吐沫,将那碗口粗的火漆执杖抡圆了对着何玉柱的后背上就是狠狠一棒。

棒落骨裂,只见何玉柱的衣袍立时烂湿一片,阵阵尿骚之气传来,却是便溺已经失禁。我紧咬住牙,任眼角泪星蒙蒙,也不再落下,心里再清楚不过,知道这一棒下去,他的腰便已然断了,已是再无活路。

何玉柱却是哼也没哼上一声,面如金纸,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十个指甲死死抠到土里,痉挛着想要大笑,可声音发出已是断断续续难以成句“堵得住一个人的嘴天下生民悠悠众口如何堵得谁不谁不知道那碗人参汤人参汤呈上去”

“住口”我不知那里生出来

的气力,挣到何玉柱面前,挥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扇在他脸上,心中又是惊惧又是骇然。

一瞬间,我眼前仿佛就是当年凝春堂内胤禟冷森森逼死红玉的情景,只不过,时至今日我才懂得他当年的心境,原来,我们不过都是最自私最心狠的人,原来,我们果然就是同样的人。

何玉柱嘴角慢慢淌下血丝,可眼内却泛上释然的笑意来,我踉跄着摇头后退,一下坐翻在地,眼看着又是一杖呼啸落下,满目鲜红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膝行到养心殿门前,我扒住朱红的门槛,硬生生磕下头去“皇上皇上”

周新贵见了我的模样,慌不迭地止住了要再打李尽忠的太监们,院心内一时喑然静寂,只有“咚咚”的磕头声回荡在没有声息的殿堂内。

眼前愈加模糊,温热的触感从前额上缓缓滑下,腥腥甜甜。不知过了多久,一幅明黄袍角才慢慢落在我手面上,雍正弯身蹲在我面前,冷笑着道“你可知道,你这头,是要磕在朕的心槛上”

我回看着他,只咬牙道“求皇上放过他。”

雍正看住我半晌,才侧头淡然道“你要我放过谁是这奴才,还是他”

我动了动唇皮,却只听院内猛得传来一个太监尖细地惊呼声“不不好了皇上”

我和雍正都忙抬头看去,周新贵早一脚窝在那太监心口,沉声喝道“混帐,混喊什么”

那太监连滚带爬蜷在一旁,哆嗦着伸手指住他方才还架着的李尽忠,只见李尽忠双目涣散无神,已瘫软在地,周新贵叫声不好,急步奔到李尽忠身前,一把扳开他紧闭住的嘴,一团团粘稠的血块立时便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溅了周新贵满脸。

周新贵吓得慌忙松手,跳开老远,浑身发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似的跪倒,也不敢伸手去擦脸上血污,趴地道“回皇上,这奴才他他咬舌自尽了”

雍正脸色越来越白,直起身来,跨出门槛。

残阳红艳艳地辉映着朱栏碧瓦,绚如火烧,雍正的影子被长长地拉伸着压在养心殿内幽暗的地面上。良久,他才抑着声音道“把这两个奴才殓了,将骨头,仍送到朕要他们去的地

方”

我心中最后一线对他的希求仿佛在刹那都已破碎,直直地站起身来,福下去,道“皇上,奴才告退。”

回身怔怔走去,脚底磕磕绊绊,也不知怎么走回的咸若馆,慧心擎了灯早在门口等得焦急,见我回来,当下也不多问,连忙挽了我进屋,帮我换了衣裳,又绞了热手巾替我擦净了手脸,这才小心地道“格格你吃些东西吧。”

我抬眼看了她半晌,忽一笑,道“好,就吃点莲子粥好了。”慧心脸上一喜,随即又有些不安地道“格格,你若是难过,就和奴婢说出来,千万不要埋在心里。”

我静静地将换下的衫子一件件叠好,笑道“我都已经想明白了,从此再不会难过了。”

慧心听了又向我脸上仔细看了一会,见我果然神色如常,才拍着心口吁出口气,笑着折身出去料理粥菜。

莲子粥很甜,濡糯的化在嘴里,最是香甜不过。

我安静地吃光了一满碗的粥,侧身平卧在床上,不一刻,便已睡熟。梦中似乎还有碧草连天的草原,还有鬃毛披扬的小黑马。

再次睁开眼醒过来时,天光还未及大亮,晨曦朦胧,窗前正坐着一人,一篇篇翻看着我昔日抄下的大日经,这时见我醒了,不由微微一笑,清婉如水一般,道“我想着过来瞧瞧你,不想来得早了。”

我忙下地道“永宁见过贵妃娘娘。”

年氏轻轻一叹,道“从前的侧福晋也好,如今的贵妃也好,一个名号罢了,不过浮光掠影,便如这经中所云展转相生往来十方,然彼非去非不去。人活一世,安知身后荣辱呢”我心头酸楚,想及来日终不可免,不禁柔声道“娘娘是有福之人,内有皇上眷爱,外有父母慈佑,兄长悌护,族兴门旺,哪有一人不羡慕呢”

年氏淡淡笑着握住我手,轻声道“永宁,这些都是好的,可只怕你心里并不曾真正看重这些。”叹了口气,轻轻又道“永宁,你不要恼他,许多事情他亦是不得不为,他越来越孤独,他也没有法子。”

我眼中莹莹转泪,回握住她的手,跪地道“娘娘心中如何待皇上的,永宁心中就是如何待九爷的,永宁此生即便来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