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眼下紧要关头,得办正事,一帮人站在坟前点香祭奠,俯身鞠躬,道了句“谢老太爷,得罪了。”便拎着铲子开始动工。
谢老太太拄着拐杖,拂开左右儿女,岿然不动地立在坟前,紧紧盯住墓
碑,沉声低吼“跪”
她身后一列列子子孙孙及家仆齐齐在坟前跪下,双膝重重磕地,砸在石板上,一齐闷响,震得几名握铁铲的衙役手上一抖,犹豫着落下第一铲。
谢老太太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如洪钟敲响“拜”
谢家众人齐齐叩首,额头伏地,久久不起。
握着铁铲的衙役面面相觑,竟有些不知所措,纷纷望向自己的头儿。
梁捕头打了个手势,几名衙役收到指令,心一横,铲开坟头第一拨土。
谢老太太又喊“起。”
谢家后人起身。
“再拜”
谢家后人再叩首,一直持续到挖坟见棺,谢老太太的号令才戛然而止。
再看谢家后人的额头,个个磕得一片红肿,可怜儿见的。几名衙役一阵不忍,咬着后槽牙自我谴责这是人干的事儿么
正欲开棺之际,梁捕头捏紧了佩刀,本来有些紧张,耳后突然响起低低的一句“不是空棺。”
梁捕头倏地一怔,背脊骨一僵,鸡皮疙瘩起了满身,他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贞白居然站在了他的身后,那句低语滚雷似的砸进了耳中。未等他有所反应,棺盖已经揭开,几个衙役的手陡然一滑,抬到一半的棺盖哐当砸偏,衙役顾不上去扶,个个跟见了鬼似的,惊恐的往后退,不慎踢到垒起的小土坡,猛地一屁股坐下去,连摔带爬的蹦跶出去。
这几个手下跟着他,都不是胆小如鼠、见着个死人就吓得屁滚尿流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挑他们来挖坟。
“见鬼”有个衙役吼了一句。
梁捕头猛地窜上前,不可思议瞪大眼,手里的佩刀一时没捏住,砸到了土里。
直到听见众人一声尖叫,谢家后人七手八脚的接住谢老太太,大吼着唤来孙大夫,在一片混乱中把老太太抬上轿子,梁捕头才回过神,按了按一个劲儿跳的太阳穴。
正如贞白所言,不是空棺。
但也绝不是谢老太爷的尸骨,棺材里头躺着的,是一名女子,梁捕头以前带着手下去吃王六家的馄饨时,不止一次见过这女子,他有些难以置信,就闻赵九惊骇地喊道“小曲”
喊完他就瞪着双铜铃似的大眼,将探上前的身子缩了回来“这
这这”
这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王六失踪的女儿会在谢老太爷的棺材里
衙门上上下下翻遍了城里城外都找寻不见的人,居然在谢老太爷的坟墓里
所有人的脑子都有些发懵,唯独贞白冷定道“王六女儿托梦说她在谢宅,其实是在谢家的阴宅。”
所以他们一大波人之前跑去谢家阳宅找人,永远不可能找到。
梁捕头被她的话震得三魂差点出窍“你”
贞白道“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个。”
梁捕头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抬手一按,定了定神,感觉思维要被这神棍带偏了。
“嘶”梁捕头捡起佩刀,拍了拍刀鞘上的泥,又十分烦躁的挥了挥手,衙役们立即收到指令,把那些伸长了脖子想要围观的闲杂人等驱出几丈开外。
看热闹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闲杂人等“谢老太爷真不在棺材里啊”
看热闹的“那棺材里躺着的是王六闺女儿吗”
闲杂人等“所以谢老太爷真是被埋在王六他家院子里的”
看热闹的闲杂人等被衙役推着往后,忍不住七嘴八舌的好奇询问,赶都赶不走,这王六家跟谢家究竟有什么恩怨居然发生这么离奇的事
梁捕头大步跨到坟前,踩住边沿,后脚刚落地,四周就窜起一股寒风,从后脖颈灌进衣领里,他一个哆嗦没打完,踩着边沿的泥土突然松动,脚下蓦地一沉,重心不稳的就要往棺材里扑。他心猛地揪起,后衣领子也在瞬间被人揪住,往后用力一拉,把他带到了平地上。梁捕头一偏头,就见贞白已经松开了手,两指并拢,夹着张符纸,扔飞镖似的贴在了棺材板上。
梁捕头惊奇的看着那道黄符,欲要发作,又想起刚才脚底打滑的时候这女冠出手拉了自己一把,不好事后翻脸训人,遂咬牙压制“你搞什么名堂贴符干嘛这么多百姓看着呢,他们本来就迷信,传出去还以为凶手是只鬼,像什么话本来案子就离奇,你又是跟着我们官府来的,到时候扯都扯不清。”
“压一压邪气。”
梁捕头蹲下身,正要去撕那张黄
符,就听贞白补了这一句,顿时扭头警告她“你别跟这儿扰乱视听蛊惑百姓啊”
贞白置若罔闻,只道“别撕了。”
反正撕不撕都无所谓,梁捕头招招手“得,你们几个,把尸体抬回衙门。”
方才几名挖坟的衙役凑上前,正欲将小曲的尸身抬出来,贞白立即道“抬棺。”
“什么”衙役有些不明所以。
“别碰尸体,抬棺。”
这女冠在这儿太妨碍公务了,梁捕头有些忍无可忍“碰尸体怎么了,你是不是想说,她接触了人气一会儿得诈尸啊”
“不会。”
“那就别跟这儿碍事儿了,边儿去。”
“是棺材的问题。”贞白道“这是一口招魂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