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忻甩了杯子,在贾宝玉的目光随着杯子落地看着地上一片洇湿的当口站到了他的面前。贾宝玉不自主地抬头看着他,缓缓站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唔”
徒忻的舌头滑进口腔里,舌头有点儿凉,双唇很有力,嘴巴被吮得生疼的时候贾宝玉如是想。唔,好疼,下唇被咬了一下儿。贾宝玉回神对上徒忻眼睛,黑亮的眼神透着狂疯。贾宝玉闭上眼,停止了挣扎,明日一别,再见时,就是咫尺天涯。大概,这些事到时候也会被丢在哪个角落里生尘,大家还是好亲戚。
脖子被吮得又痒又疼,贾宝玉睁开了眼,偏头一看,嘴边的那只耳朵太碍眼了,他不假思索地咬了上去,代价是襟口被拉开了。伸手一推“发什么癫不吃饭了”“正吃着呢”
“要拦着你也挺容易的,你们家,随便拿出件干过的事儿来,就够你老实窝个三年五载的了。”徒忻轻声说着。
“是么”
“真这么干了,你一准儿要生气。”
贾宝玉摇摇头“他们干的事儿,伤阴德的也不少,真遭了报应,也只是活该。只要不是反罪,他们干过的事儿,与我何干真到了那么一天,我也真舒了一口气了,总好过这么担惊受怕的”
“是我的不是了,到了这会子,还说这些个做什么只要你好好儿地回来了”
“少说傻话,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明白。你会拦着我”
“我真想过要拦了你。”
“”沉默,“我会好好儿回来的,放心。”
“”
“殿下,贾大人回了,您是不是也回府去”
“跑了的人,还会回头么”
“啊”
贾宝玉五味杂陈回到家里,然后就是吃各种饯行酒,家里的,姐妹们单邀的,没能去前线的狐朋狗友的,部里的。徒愉还拉着
他去灌了一回,席上陪客皆是熟人,徒忻赫然在座,四目相对,贾宝玉觉得自己的眼睛被缠住了。
孟固笑道“我如今在御前伺候,保不准要去那边跑腿儿,到时候咱们俩可要相互照应着了呢。”这才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徒愉没媳妇儿,家里非常自由,当然有媳妇的那一位,也没人敢管他,酒酣耳热之余,徒忻三言两语就把孟固打发掉了“你还不去与你媳妇道别”孟固道“现在还没点我的差呢”在徒愉的嘲笑声中,孟固溜了。余者也纷纷告辞。
徒忻把贾宝玉留下,征用了徒愉百年难得一用的书房,书房的格局与徒忻府上的完全一样,乃是徒愉偷懒照搬来的他没心情在这上头花心思。小榻上摆着一堆包袱,徒忻一件一件亲自点着“这是内造的上好伤药、这是父皇赐的软甲,我现今用不着,你带上,这张熊皮带上,平安州冬天湿冷,铺着免得关节受寒记住了么”
贾宝玉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等徒忻点完东西转身发问,轻轻上前一步,含住了两片薄唇。
一切收拾好,时间已到了十月末,这些人,真是太能拖拉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张炯清点兵马,分配任务,他手下也有几个得用的部下,带着几十个得用的亲随,要分配着各领一部,这一回皇帝不敢再选拔有用子弟军前效力了,交给他全权处理了。他要求,先在京城附近大营里整训二十天的士卒再去前线。这些部队张炯看过了,仿佛菜摊子上摆在外面的样品苹果,当面光鲜红润,背后难免有几个虫子眼儿。不事先整出一点精气神来再出发,等到了前线,遇到那些蔫头耷脸的败兵,还不叫那些懒兵带坏了还打个老子是去捞钱的,不是去送命的张炯坚信,人都是有野性的,看他一个斯文人,可不就比那些草包强多了所以要先训。
这边儿张炯觉得勉强合格了,那边儿不走也不行了平安州军,哗变了。理由也很正常,大冬天的,王子腾所部有冬衣、有配给,平安州的地方军没有,四面
其他州县来了个坚壁清野、坐壁上观,乱民是被围了,平安州军也陪绑了。本来跟着节度使大人敲诈勒索、横征暴敛,小日子过得滋润极了,现在好了,以前任由宰割的牛羊亮出了犄角,抢回了原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朝廷的光辉又迟迟不照到他们身上,还能怎么着反吧乱刀剁了节度使,完全忘了这人先前带领他们发家致富奔小康。然后,平安州的局势彻底失控了,这些干正事不出彩的人干起坏事儿得心应手多了
援军再不用停留了,走吧这回很低调,也许是天冷的关系,送行的唯有兵部尚书。寒暄已毕,大军开拔,当官的有马骑,士卒只好步行,踩得雪咯吱咯吱地响。贾宝玉不算他们编制里面,大部分人依然很敬重他看到考功计分的面子上也默许了他的两大箱行李被夹带了进来,大毛衣裳红披风、内衣鞋袜扎头绳、手炉脚炉织锦被、文房四宝来两匣,少不得还带了些银票碎银
徒忻纵马跟着队伍一气跑了二十里地,张炯听了底下的回报惊讶万分,转头对贾宝玉道“贾大人,这位大概是送你的,快看看去罢。”
斥侯回报的时候,贾宝玉也听到了,此时对着张炯一搭手,勒马回转。徒忻勒住了马,看着一片红云在白雪地上飞了过来,眼睛被这色块刺得生疼。两人站在地上相顾无言,徒忻伸出左手一把把人拽到了怀里。右臂一扬,徒忻身上玄黑的大披风兜头罩住了两人,脚下的积雪反着光,旁边的光线被披风挡住了,密闭的空间里,唇上被咬破了,生疼。贾宝玉伸手反抱住他,两人都用尽全力似的,收着胳膊。
静静的雪地里,只余喘息之声。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许久,贾宝玉哑着嗓子道“我去了。”
玄色的披风水般滑落,柔顺地贴在徒忻身后,贾宝玉听见他说“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