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个时辰后,梵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参汤进来。
这碗汤被她加了好多对身体好的食材进去,熬得香浓美味,“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身体有没有好些,这是我给你炖的汤,趁热你把它喝了。”
润玉不顾梵卿的阻拦执意掀开被子下床,坐到桌前喝汤,他的头已经没事了,那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要不是怕梵卿担心,他连这一个时辰都不用躺。
“卿卿你不用这么担心,我的头已经不痛了。”润玉端起汤碗浅浅喝了一口,便立刻夸赞她的厨艺高超,汤很美味。
润玉的夸奖让梵卿十分受用,她双手撑着下巴,着迷的盯着润玉喝汤“好喝你就多喝一点,这碗不够,炉子上还有呢”
“其实我怀疑我的头疼跟簌离这个人有关。”润玉忽然说道。
梵卿一怔“为什么你又不认识她。”
“从鼠仙口中听到簌离这个名字时,我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今天在省经阁看到簌离的画像时,我的感觉愈发强烈。可每当我要仔细回想是否记忆里真的有这个人时,我的头就会痛,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润玉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情况告诉梵卿。
“一个人的记忆是否完整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啊”梵卿蹙眉道。
“可我儿时的记忆一片空白,所以我怀疑这个簌离很有可能在我童年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润玉猜测道。
“这么诡异的吗”梵卿抚摸着下巴,眼珠子转来转去“听你这样说很想被人封印了记忆哎,我姑奶奶白浅就曾中过小人的暗算,她当时的情况跟你很像。”
“被封印了记忆。”润玉眼神幽深,目前只有这个解释能说的通。
“啊”梵卿突然大叫一声。
润玉关心道“怎么了”
“我知道画上那个簌离为什么看着那么眼熟了”
“为什么”润玉心脏猛地一跳,脑中闪过某个荒诞的念头。
“因为你啊”梵卿表情很兴奋,语调都拔高了不少,“因为她长得跟你有四分相像,尤其是眉毛和鼻子那里我就说怎么看着那么熟悉,原来是我天天在
璇玑宫看你看习惯了。”
嘭润玉端在手里的汤碗掉了,汤水洒了一地,到处都弥漫起高汤浓香。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润玉脑中忽然闪过许多曾经没有出现过的记忆片段。
一群穿着红色袍子的孩子,围堵着一个穿白衣,头上长犄角的小孩,对他指责谩骂,拳打脚踢。
一个虽看不清面容,但声音凄苦妇人,将哭的撕心裂肺的白衣小男孩拖拽进了一个阴冷幽暗的房间后,从身后掏出了一把匕首,决绝的刺向小男孩
画面中小男孩所有的情绪,悲伤、痛苦、嫉恨、恐惧还有依恋,润玉他都能够感同身受,就像一切他都曾亲身经历过一般。
“卿卿。”润玉眼神放空,无意识的叫了梵卿的名字。
“我在,润玉我在这。”梵卿迅速跑过去,站在他身旁,将润玉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一下又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发,给他无声的安慰。
虽然梵卿不知道润玉这是怎么了,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从他身上传递出来的悲伤,能让梵卿清楚的感受到他此刻难过的心。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润玉从梵卿怀中退开,他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柔“卿卿你陪我去找一个人好吗”
他不是一个懦弱退缩的人,心中有困惑就要解开,即使真相并不是他期待的样子。
梵卿当然不会拒绝“好,你要找谁”
“彦佑。”润玉笃定的说出一个名字。
旭凤曾经跟他提过,在捉获鼠仙的时候彦佑也在场,鼠仙更是为了救他才会束手就擒,看情形两人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而且,润玉的直觉告诉他,找到彦佑就能揭开所有真相的面纱。
要想找彦佑其实很简单,彦佑有个缺点就是喜欢凑热闹。
锦觅是花神的女儿自然要承接花神之位,但因为她修为灵力不够,需得在人间历练一遭才能顺利授花神位;旭凤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跟着去了凡间,穗禾公主一心爱慕旭凤也追着去了。此时凡间估计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作为锦觅的好朋友,彦佑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凑热闹的机会。
润玉和梵卿到了旭凤三人所在的地方,果然在凡人锦觅的房间见到了正在油嘴滑舌诓骗锦觅的彦佑
。
以免引起凡人锦觅的恐慌,梵卿上去就施法让她暂时睡了过去,然后和润玉一左一右挟持着仍没反应过来的彦佑瞬移离开此地。
三人在附近的一片空林地中显形,失去控制的彦佑立刻跳开两人的身边,指着他们吱哇乱叫道“你们夫妻两个要对我做什么不会是贪图我的美色要对我行那等不轨之事吧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梵卿被他口中“夫妻”那个美好字眼哄的陶醉了一刻,但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上前揪住这条皮皮蛇恐吓道“哪那么多废话,一会润玉问你什么话你就答什么,不问你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闭嘴,再让我听见一句废话,当心我将你打回原形当跳绳”
梵卿的恐吓还是很有作用的,彦佑把头点的跟小鸡似得,保证不会多说一个字。
“彦佑我问你,你可知道笠泽簌离她是谁,住在何处,跟你和鼠仙是什么关系”润玉紧盯着彦佑脸上的表情,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彦佑身体僵硬了一瞬,眼神惊讶的看向润玉,“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到了我的身上,不愧是夜神大殿。”
他旁边,梵卿扁了一下嘴,伸手啪一巴掌拍在彦佑的后脑勺上,“又说废话重点,讲重点。”
“嘶”彦佑倒抽了一口冷气,揉搓着后脑勺,委屈巴巴的控诉道“我这不是正要说的嘛,簌离是谁,夜神殿下亲自去见见不就知道了。”
“那还不赶紧带路。”梵卿手又痒痒了。
彦佑瞥了润玉一眼,老神在在的说“我是可以带路,就怕去了以后夜神殿下会后悔。”
“劳烦蛇仙带路。”润玉这样回答他。
彦佑看似无所谓的点点头,甩了甩他绿色的袍子,大步当先走在前头。
梵卿来到润玉身边,伸手牵上了他不自觉握起的拳头,又在他看过来时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无论何时我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润玉你有我。”
润玉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两人相牵的手。
彦佑带着他们去了洞庭湖,他说“夜神想知道的一切答案都在这洞庭湖底。”
润玉原以为真的到了这一步他会害怕,可是他没有,他牵着梵卿,越过彦佑,向湖底走去。
他每往下走一步心中那个荒诞的猜想就越真实,因为他对这里的环境实在太熟悉了,不是记忆里的熟悉,而是灵魂上的熟悉,熟悉的他竟然想哭。
行至湖底最深处,一座名为云梦泽的府邸出现在三人眼前,彦佑轻车熟路走到府门前将大门打开,脸上神情变的恭敬起来,“夜神殿下,请进吧。”
恍惚中,润玉好似看见一个美丽的妇人朝他张开怀抱,温柔的呼唤着他。可等他幸福的扑过去,那位温柔慈爱的妇人却忽然变了一副面孔,她变得癫狂悲痛,甚至不顾他的挣扎与疼痛,硬生生将他的龙角和龙鳞剜去,鲜血流了满地
“润玉。”梵卿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
他从那个可怕的幻境中惊醒过来,随着彦佑和梵卿一起走进去。
铮铮铮,前面依稀传来有人弹琴的声音,润玉眼眶陡然湿润。
“恩主,夜神殿下求见。”
琴声断了。
不等里面的人出声,润玉直接掀开帷幔走了进去,见到那位背对着自己的红衣女人,他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哽咽道“洞庭君在上,小神润玉这厢有礼了。”
梵卿站在他身后,看着跪在地上的润玉和情绪明显不稳的洞庭君,忽然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上神何故行此大礼,折煞妾身了。”洞庭君簌离垂落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仔细看还能看出她正在颤抖。
“行于所当行,仙上受得起。”
润玉从地上站起,拿出在省经阁找到的那副画卷,抖落开来道“近日偶得一幅丹青,久闻洞庭君博古通今,特来请仙上一道品鉴。”
“妾身不识丹青,上神还是请回吧。”
润玉并不在意簌离对他冷淡疏离的态度,自顾自的往下说“无妨,那仙上就先听润玉说说此画。画中女子手腕上这串灵火珠乃天界至宝,世间唯存两件,另一件天帝大婚时礼聘天后,可见这画中女子与天帝渊源颇深。鼠仙受审时曾多次提及簌离名讳,天帝天后神色很是反常,天后善妒,这位簌离仙子与天帝是何等关系,想必不言自明了吧。”
“小神自幼便在省经阁苦读,六界人物、掌故皆过目不忘,唯有簌离二字似曾相闻,却偏偏
毫无印象,就和我儿时的记忆一样,了无痕迹。看来是有人故意抹去了我儿时的记忆,连同簌离这个人也一并忘却了。”
“上神多思多虑,浮想联翩的能力真叫人叹为观止。”簌离强忍着自己想要不管不顾冲过去抱一抱儿子的悲痛,故意对润玉摆出一张冷脸,她如今已经无法再回头,决不可以再牵连她的儿子。
“果真是我多思多虑吗”润玉放下手中画卷,“天帝龙族修的是火系法术,小神也是龙族修的却是水系法术,如此推断,我生母当出自水族无疑。这画上的簌离仙子踏浪捉鱼,多半也是出自水族,而诗中所提到的鲛珠便是人鱼泪所化,正巧小神也有一串,自幼携带,从未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