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银光刺眼,浊气一击即空,灵气四溢,整座大殿都被笼罩在一片耀眼的白芒中,隔得很远避开雷劫的秦暝老爷子,看着这边久久无言,只有旁边的阿白嗷呜着,一直想冲过来,最后也被吓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嗪着两大泡泪水,一动不敢动的。
莫然的身影在白芒中消失,雷声渐消,血月黑夜下突然生出几朵五彩云层,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怪诞,可秦暝和阿白,半晌没听见那边的动静。
“莫然!臭小子!”秦暝大喊。
阿白也在一旁嗷呜,它不像狮虎兽,倒像是狼一样的。
大殿那边丝毫没有反应。
秦暝老爷子很没有诚心的吐槽了一句:“完了完了,阿白,你主人可能是被雷给劈死了。”
下一秒,地动山摇,灵气动荡,废墟上不知何处卷来一股怪异的风。
一声狂笑传来,紧接着,是莫然的一句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咻的一声响,一个黑色身影从废墟之中一闪而过,下一秒已是停下了秦暝和阿白的身侧。
莫然头发根根竖起,身上极品的防御法器被雷劈成了粉末末,身上的法衣也成了一条一条的长条布料,堪堪遮住身体,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寸好的,黑乎乎一片的,近了些,甚至能闻到一股烤肉香味。
阿白的口水一下子就流下了下来,摇着尾巴在莫然屁*股后头晃。
“师父,师父,我知道了!”莫然神情激动,眼睛睁得大大的,双眼通红,状态,堪称癫狂。
他要去抱秦暝,搂了个空,又去抱住的阿白的脖子,使劲晃,使劲晃,摇得阿白头晕目眩,嗷呜声不停,嘴角流出为主人的身体担忧的“泪水”。
“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了?你是不是被雷劫劈傻了?”秦暝忧心忡忡地吐槽,要不是莫然身上那毫不掩饰的化神修士的气息,他怕是要更加笃定了。
“不,师父,我找到了一样东西。”莫然好不容易镇静下来,取了偶阴玉珏,又往大殿赶。
经过方才雷劫一击,大殿已是四分五裂,正中央被击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就连石阶都是滚烫滚烫的,阿白踩在上头,不停地抬起左前蹄右前蹄左后蹄右后蹄,尾巴直愣愣地往上翘着,它往外吐舌头,看着莫然继续流口水。
莫然没有闲心管阿白,他拿起偶阴玉珏,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我就知道,顾明田一定在这里待过一定时间!他把奇阳玉珏放在这里了!”莫然取出藏着很严实的奇阳玉珏,和手中的那枚偶阴玉珏相配。
两枚玉珏合二为一,成了一枚圆环状的玉佩,晶莹剔透,青光莹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莫然继续道:“他藏东西的手法还真是五百年都没有变过,小时候这么逗我,后来在无华派的洞府里也这么藏东西,到了这里,也这么藏奇阳玉珏……”说着说着,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嗓音有些嘶哑:“他既然把奇阳玉珏留在了这里,把荀晏那些人想方设法也要拿到的东西留在了这里,这是不是代表,他已经……凶多吉少?”
秦暝沉默了,就连阿白,也隐隐发觉了主人的低气压,忙不迭地停了口,不再流口水了。
莫然最后还是出了空间碎片,回到了熟悉的世界,那个有着九州四海,却再也没有了顾明田踪迹的世界。
他化神之后,在小世界也待了很长时间,及至血月西垂、东方破晓,他站在废墟之中,伸臂,终于找到了一处熟悉的波动,这是空间碎片的波动。
经历千辛万苦,他还是回来了。
山中不知岁月,世上已百年。
莫然已经失踪了整整一百年了。
他再次归来,以化神修士的身份,以他无双的刀法,带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怀着满腹的疑问,他回来了。百年时间,如他所料,九州四海,天灵宗的势力扩张的很快,反观无华派,本来销声匿迹的顾明田的事情又被翻了旧账。
莫然,或者说,顾斐然的失踪,凤弦的身陨,外加荀晏的身受重伤,一切的一切,证据指向了顾明田。
翻旧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九汤城和天灵宗。
莫然找人打探了一番才知道,他顾斐然的身份已是被宣扬的九州四海皆知,顾明田杀妻证道和铲除异己的行径更为有心人宣扬的世人皆知。顾明田本为第一强者,几百年前有多少人尊崇,如今便有多少人不屑和愤懑,更有甚者,胆大包天借了他的名头行凶作恶,被封锟逮住了不承认错误反而怒骂顾明田表里不一、杀人如麻。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顾明田一人的名声,拖累了无华派很多,莫然跌入空间碎片恐已身陨、凤弦陨落,九汤城势力大减,而天灵宗虽荀晏身受重伤,但好歹还活着,并且没过二十年,他和伊彰尊者大战一场,险胜,如此奠定了新一代第一强者的身份,天灵宗借此契机崛起,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莫然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有人都在说着荀晏的好话,一如三百多年前,那个刚刚醒过来的十三岁少年,听到周围人都用尊崇无比的话说着非虚尊者一样。
世人没有变化,只是他们口中称颂的强者,变了一个人而已。
无华派和天灵宗分庭抗礼,却月宫和九汤城紧随其后,九州四海风起云涌之际,唯一让莫然觉得有些欣慰的就是九汤城和好妖州狐族的联盟了。基于江摘月和云姬的关系,这两方势力的融合,出乎了一些人的意料,但也在另一波人的预料之中。
莫然和凤弦的失踪和陨落,外人坚信是顾明田所为,但江摘月和云姬,却是不会相信的。她们清楚的知道明田和莫然的那些复杂至极的纠葛,关于荀晏的借口,一听就知是错。这种情况下,说服狐王姥姥,两方势力结盟也就是一个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只是这件事也有些地方让莫然觉得有些……说奇怪也算不上多奇怪,就是有些不得劲——明明是三个人的戏码,为什么没了他这个唯一的男性、同时也是枢纽的人,这一人一妖看起来反倒是相处的更好了?
撇去脑海中那诡异的想法,莫然安慰自己,她们两个与自己情深义厚,自己失踪了百年,一人一妖百年的朝夕相处、相扶与共下来,这是很正常的。
但心里的那股怪诞的感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凤弦的陨落,莫然早有预料,但此时回想起那日的事情来,他还是觉得痛彻心扉,不敢相信。
都说狡兔三窟,他那样一个放诞不羁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在九州四海很多地方都有兔子窝,而且经常一出走就百八十年不归,这次,是不是也只是出了一趟远门?
莫然这么问秦暝,秦暝却是长叹了一口气,不说话。莫然也就不说话了。他是从九汤城回来的,亲眼目睹江摘月和云姬的亲近,也是亲眼看见了城主府后院的衣冠冢,看见了黯然神伤独自一人饮酒的翟戈尊者。
甚至,他还听见了城主府下人的议论,他们议论昔日那个放诞无礼的凤弦元君,说他的修为高深莫测,说他和尊者能力抗荀晏尊者,要是这位元君还活着,也许,今天的九汤城弟子就不会受尽天灵宗弟子的欺辱……
可惜,一切回不到最初。
九月初九这天,又是一年重阳日,天灵宗二十年一次的收徒大典如期举行,一如近几届,荀晏不会出席,出席主持说话的,都是世人默认为下一任宗主的黄卓。
不同于以往,这次收到请柬的江摘月和云姬也来了,甚至同来的,还有封锟和薄瑾。他们来此的目的,倒不是为了天灵宗的收徒大典,而是为了另一件事情。时隔三百多年,荀晏又推出了一份比之当年开山之日更为详细的筋改之策。
他们就是为此而来。
这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崇明金顶上的雪反射着阳光,一片金光闪闪,气势恢宏。正当黄卓开口说了一番话,邀请众人上山细看之时,突然一道刀光从天而降。
带着滚烫热意的刀光直直劈在黄卓身前半寸的地上,周围沙石土块顿时燃烧殆尽,成了一个又大又深的坑洞。
众人见状,神情凛然。
有一些老人,想起了也是那么一日,荀晏开山门之日,一支燃烧着天级灵火的羽箭刺破天灵宗的防御阵法,从天而降。
如出一辙的手法。
甚至,连刀上和羽箭上的灵火,都是同一种灵火。
但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啊,而且射出那箭的人,灵宗传人凤弦元君,早已陨落百余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