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遥低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吃饱喝足后就遗忘得差不多,再去院里走一圈,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烛光花影中的夜阑人静。
秋风萧瑟,落叶飞舞,在烛光中交落,灿若星辰,静谧随和,煞是好看。
“再走走?”叶褚借着摇曳的烛光,凝望温遥被风吹拂的发丝,青丝秀发在空中印下一道道弧线。
闻言,温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半掩着唇,歪着头,像是思索,片刻后摇头道:“想睡了。”
声音比平时软了几个幅度,就连语气和措辞也没以前那般小心谨慎了。
倒像是认识了多年的朋友。
“行。”叶褚薄唇上扬,温遥的随意说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即使没有这层含义,那也能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越发亲密。
想到这儿,笑意怎么都压制不下去,“我送你回去,今晚还像昨晚那样,和我一起睡吗?”
叶褚本就生得英俊非凡,奈何平时总冷着脸,生人勿近,冷冽的气息太过浓厚,再加上他的身份地位,无人敢大大咧咧窥探皇帝真容,所以留给众人印象中的便是阴郁冷彻,而现在的莞尔一笑,盛似天山上的冰雪融化,春回大地。
叫温遥怎么都看不够。
直到被带回寝所,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带回来了。
叶褚怕他离开,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还想听昨夜的故事么?”
看在有故事听的份上,温遥勉为其难同意了。
叶褚伺候温遥洗漱后,再唤人进来伺候,李全推开门,一身青色长衫,脸上还有少许汗珠,他拱手行礼,弓着背不敢抬头觑看皇帝。
叶褚还没说话,温遥见着人自然而然问:“你回来了?”
“回小主的话,奴婢刚回来。”李全不用对温遥自称“奴婢”,但瞧着皇上对温遥的态度,于是他一直将姿态放得很低。
他回来不久,今早带人回了趟皇宫,将温小主需要的食材一通整理,匆忙用过午饭,就带着人马不停蹄赶回来。
他没立马见皇上,而是脱掉满是尘埃的外衫,换了新衣,才去拜谒圣上。
“东西都带回来了吧?”温遥从宽大的龙床上蹭坐起来,经李全这么一说,瞌睡也没了,人清醒得很。
“回小主,都带回来了,现已让人放御膳房内。”李全恭恭敬敬道,微微垂首,态度较叶褚无二。
温遥雅兴被提了出来,眉开眼笑道:“走,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俨然忘了皇帝的存在。
玲珑如李全,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接着又如福至心灵般明白了皇上的用意,躬身退了出去。
“欸,他怎么走了?”温遥指着门口,不清不楚问叶褚。
“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休息,你不是还要听我讲故事么。”叶褚见他欲往外去,一把抓住他胳膊,希图用“故事”挽留。
天色的确不早,若放在以前温遥定要好好琢磨一番。可今非昔比,开门放眼望去,几近黑漆漆一片,除了能看到近处的一团,其它地方真看不清。
温遥之前是怎么都不会信鬼神之说,但经历了“穿书”一事,温遥觉得晚上瞎灯摸黑,怪吓人的。
在心底拍了拍胸/脯,然后回头冲叶褚笑眯眯说:“好啊,子予要讲什么故事?”
叶褚勾唇含笑看着温遥,十分满意他叫自己的字,几乎没人知道他的表字,这几年从未有人叫过,最后一次听见已经是一年多前了。
那时,先帝病重,他带着沉然从密室潜入皇宫,先帝的寝宫不是慕遥宫,而是尚卿宫。
他还记得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穿着黑色便服,外头披了件绣金丝花纹的披风,小雨湿润了披风,他也毫不在意,带着沉然快速混进先帝寝宫。
寝宫内空无一人,青山鸟语水墨画的屏风,将龙床遮得严实,还未走近就听见阵阵剧烈的咳嗽声。
饶是性子稳重的他,也不由得慌了下,迅速绕过屏风,到最里面的龙床边,他的父皇就躺在上面,白色布衾,白色深衣,披头散发,两鬓霜华,不过两年未见,父皇他便如同老了十岁,满布沟壑深邃的皱纹的脸上,早已看不出丰神俊朗。
肤色蜡黄,双目浑浊,哪里还有几年前的意气风华!
他当场就跪了下来,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慢慢地伸了出去,这时候迟钝的先帝终于发现了他,他吞吞吐吐,话不成句,有气无力道:“你……是……子予回、回、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