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是受到了惊吓,忙蜷缩着身子正待往廊下的荷花池内跳下去。
“别跳,本宫是昭宁长公主!”闻长歌急忙出声喊了一声。
那人听得闻长歌的声音,身形顿了下,而后一下子就跳了出来,正欲扑到闻长歌脚边,被朱雀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襟拦住了。
“殿下,殿下,您可是来了,快救救陛下,救救陛下!”那人一边挣扎一边嚎啕大哭。
“你别哭,起来把话说清楚了。”闻长歌忙让朱雀放了他。
“殿下,小人是紫光殿伺候陛下笔墨的。今日天黑之时,韦太师带着兵士突然闯进了宫,逼着陛下写逊位诏书,要将皇位传给梁王。陛下不从,大骂韦贼。韦贼就将陛下押往后宫去了。小人趁乱逃了出来,心里想着去外面寻得禁卫军来救,可小人也不知哪处的禁卫不是韦贼的人,正惶恐不安间,没想到殿下就来了,这下陛下有救了。”那小内侍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面上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快,去太后的仁寿宫,韦贼挟持陛下,定是要逼让太后写下废帝的懿旨。”闻长歌听得心头一阵乱跳,忙强压了下来吩咐道。
“快,前头带路。”魏琼对那小内侍喝了一声,小内侍一个激灵自地上爬起来,跳起双脚飞也似的往后宫方向带着路,魏琼及云翮已是领着人急奔而去。
朱雀及侍卫们护着闻长歌走在了最后,待他们赶到仁寿宫时,已听得里面传来了兵剑相接之声,闻长歌心中愈加慌乱,连忙加快脚步赶了过去。才踏进院门,果然见得院内已是厮杀了起来,武卫营将士骁勇异常,不过片刻功夫,就将那些叛乱的禁卫杀了个七七八八,其余人见了武卫营这么神勇,一时间步步后退,再无人敢上前了。
“昭宁长公主领武卫营众将士前来救驾,你们这众叛上作乱的乌合之众,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青鹤冲到殿前大喝了一声。
那帮叛乱的禁卫本就被武卫营众人杀得肝胆欲碎,这会儿听得是昭宁长公主带人来救驾,当即个个心中绝望,双手一软丢了手中的兵剑就瘫倒在地。
闻长歌正待一声令下叫人撞门进得正殿内,这时,就听得“吱呀”几声响动,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闻长歌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见殿内走出来几个人来。最先跨出门槛的,是只着一身中衣的闻毓,他的脖子上,已被人架着一把剑。闻长歌看得只觉心头惶然,脚底也是一阵发软,身侧的朱雀忙伸手扶住了她。
闻长歌先是稳了身形,将牙一咬又稳了心神,再看时,就看清了挟持闻毓的人,正是那个一向老实巴交,忠厚低调形象示人的梁王闻旸。
“梁王,你失心疯了吗?还不快放了陛下?”闻长歌上前一步,对着梁王怒喝了一声。
被梁王以剑顶着脖子的闻毓脸色惨白,本是低垂着眼睛一脸的绝望,这会儿听得闻长歌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待看清了闻长歌,还有她身侧的魏琼与云翮时,顿时眸光一亮,神色也松懈了下来。
“阿姐……”
“不许动!”
闻毓才开了口,可他身侧的梁王口中一声暴喝,手里的剑也重了些,闻毓的脖颈顿时被拉出了一道小口子,有鲜血流了出来。
“陛下你别动……”闻长歌看得心惊胆颤,忙放轻了声音让闻毓不再动弹。
“梁王,你有什么话就当面说出来,别伤着陛下好不好?”闻长歌又尽量放缓了声音对梁王道。
“长歌你也不用哄我,今日的事我既是做下了,就绝不会回头。太师,你出来告诉她,告诉她如今是个什么情形。”梁王语声低沉,面上也都是狠厉之色,完全没了平日的愚钝老实之像。
“老臣领旨。”
一声苍老之声自殿内传了出来,紧接着,一身蟒袍韦太师的身影走了现来,他的手里,捧着一卷明黄的绢布。
“太后娘娘已颁了懿旨,今上年少顽劣,不堪为君,太后娘娘代先皇废新帝,贬齐为晋王,由梁王继承大统,即时登基为帝。”韦太师高举着手中的懿旨,看着宫外的众人一脸的狂妄之色。
“长歌,别信他,别信他!韦贼以皇儿的命要挟于哀家,那懿旨不是哀家本意。”韦太师的话音才落,宫门口就奔出一妇人来,钗环皆乱,面有哀戚之色,正是一向温和端庄的皇太后李氏。
闻长歌看着摇摇欲坠的母后,一时间只觉得胸中血气翻滚。她抬手捂了自己的胸口,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满腔的愤怒。
“公主,镇定……尽量和梁王多说话。”就在闻长歌目眦尽裂之时,身侧的魏琼靠近了一点,语声低得只有她能听得到。
听得魏琼的声音,闻长歌顿时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脑中也渐渐清明起来。她点点头而后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杂乱慌张的情绪都稳了下来。
“梁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太后与陛下一向没曾亏待过你,我也自问对你算是照顾有加,你怎么的如此糊涂?听信了韦贼的挑拨,要做出这般欺上作乱之事来?”闻长歌看着梁王的方向,面上是一副悲伤欲泣的神情。
“没曾亏待过?你说的倒挺轻巧,他们亏欠我,亏欠我的娘多了去了。你所谓的照顾有加,也不过是可怜我,可怜我是个没人管没有问的傻子!”梁王听得闻长歌的话突然激动了起来,手里勒紧了闻毓的衣领,面上也有了暴躁之色。
“兄长何出此言?兄长自小忠厚老实,又是父皇的长子,父皇生前常交待我要对你多加照拂。兄长如今做下这般糊涂事,可不是愧对父皇的一片舐犊之情?”闻长歌上前一步又道。
“别跟我提父皇!他的舐犊之情只对着你姐弟二人,而我,这个身份卑微的宫嫔生出来的长子,从来都不得他待见。若不是我娘叫我自小充愣装傻,只怕也和我娘一样,早早的就没了性命,我早就成为你们母子三人的手下冤魂!”梁王说到这里,一双充满仇视的眼睛看向了一侧的李太后身上。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哀家何曾起过害你之心?就是你母妃,一向对哀家言语不恭,失却礼数,哀家也只是叫她闭门思过,并不曾真正责罚于她。她重病期间,哀家也特地派了太医细心照料。太医都说她是思虑过多,以致脾胃过损,气血亏空,以致药石无效才去了……”李太后瞪着梁王恨声道。
“是你在胡说,分明是你唆使太医害死我娘!”梁王突然咆哮了起来,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架起闻毓脖颈间的剑举了起来,指着李太后方向挥舞着,一副恨不得要冲上前去砍杀太后的模样。
就在梁王将剑挪开之时,一支飞箭自远处射将出来,带着千钧之力,如闪电一般,直直的冲着梁王的面门而去,一旁的韦太师那声“梁王小心!”还未喊出来,那箭已是不偏不倚,正中了梁王的眉心,梁王瞪大了眼睛,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一下子后翻在地,瞬间毙命了。
“杀逆贼!”
还未等韦太师有所反应,云翮大喊一声,人已是闪身而出,一下子跃到闻毓身侧,一把将闻毓护在了自己身侧,身后武卫营及内卫营众人已是大喊着朝着韦太师的方向冲了过来。
闻长歌退后几步转过头去,就见得魏琼正站在外院的宫墙之上,他手里持着弓箭,对准院内又是接连几箭,韦太师身侧的几名禁卫瞬间便惨叫着倒了地。
眼见着韦太师大势已去,闻长歌这才感觉缓过一口气来,她带人快步上了前,护着太后与闻毓往一旁偏殿去了。
……
“母后,你有没有事?弟弟你怎么样,脖子这里疼不疼?”
偏殿之内,闻长歌一手扶着李太后,另一手紧攥着闻毓的手,眼圈发红,声音也是嘶哑了。
“阿姐,我没事,就一点皮外伤,倒是母后受的惊吓不小。”闻毓已是恢复了镇定,他转过身握着太后的手,面上也都是担忧之色。
李太后似是还没有自惊吓之中回过神来,她坐在一张长椅上,一只攥着闻长歌,另一手揽着闻毓,两眼仍是直直地看着殿外方向。
“母后,母后,您怎么了?您说句话。”闻长歌见着太后的模样,一时心里又慌乱了起来。
“长歌,那站在墙上射箭的少将军是谁?是他救我皇儿的命,不,是救了我娘仨的命。”过了半晌,太后终于回过神来,她将眸光转到闻长歌脸上,口中有些急切地问。
原来是琢磨这事呢?闻长歌顿时哭笑不得,浑身松了劲靠坐在了太后的身侧。
“母后,那是新任武卫营将军,也是在边境助宋老将军打了大胜仗的人,他姓魏名琼。”闻毓也坐到了太后的另一侧。
“魏……琼?可是,可是三年前你父皇寿宴上当面拒你的那傲气小将军?”李太后看着闻长歌问。
闻长歌听得太后提前三年前的事,一时生了些羞涩之意,她避开太后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