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真的陆安澜。
她真的回来了。
少女杏眼中含着的泪珠,忽然掉了下来。几乎一瞬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
谢如冰掩面而泣。
陆安澜这次似乎耐心是真的告罄了。他一把捉住谢如冰的手,将她拉到了外头,一把将她按着坐在了圆桌前,道:“你究竟哭什么?”
厨房刚煮来的鸡丝汤面就放在圆桌上,热腾腾的,冒着气。
谢如冰吸了吸鼻子,看着陆安澜,脱口道:“陆安澜,我明日就搬走。”
前世,陆安澜积威甚重,每每他一皱眉头,一挑眉,一抿着唇角,谢如冰就再不敢说什么。正是因此,她犹豫不决,浑浑噩噩地在陆府一直待了下去。
然而,这一生,她不要惹上崇华公主,她得立刻搬出去。
肠穿肚烂、吐血而死的可怖,她再也不要经历了。
对于死亡的巨大恐惧压倒了谢如冰对于陆安澜的害怕。
谢如冰终于说出了这句憋了两世的话,就双眼发亮地看着陆安澜,等着他点头。
陆安澜看着少女满含希翼的目光,胸口处陡然间就升起了一股气,横冲直撞,诘问的话语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见谢如冰双目微红,犹有泪痕,勉力忍了忍,冷冷问道:“可是府里有人对你不敬?照顾不周?”
说罢,目光环顾至屋里地上跪着的几个丫鬟。众人感受到他的目光,在地上伏得更低了些,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谢如冰摇头,连声道:“与他们无关。我就是觉得……”她顿了一下,斟酌道,“我同你非亲非故,留在陆府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昨日二郎乍病,我慌了神,才搬了进来。”
陆安澜听得此话,面如寒冰,声音都如同朔风冷冽:“非亲非故?难不成你忘记了,我是你父亲的学生。”你还叫过我许多年的安澜哥哥,这句话在他舌头转了一圈,没有说出来。
谢如冰想起旧事,陆安澜曾入崇宁书院就读四年,当时谢明时很是赏识他,她小时候还曾时常跟在父亲身边,见过陆安澜读书练字的模样。她不由得放缓了声音,道:“我怎么会忘记?那会爹爹最喜欢的学生就是你了。”
陆安澜听得少女声音和缓,软软糯糯的,心中满意,想着果然是要冷一冷,她才听话。
谁知,谢如冰继续道:“谢谢陆大人的照顾,不好意思再麻烦您,我明日就搬出去。”
后来,陆安澜弃文从军,渐渐与谢明时疏远了,最近一两年,在朝堂上隐约还政见不同。不知不觉,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安澜哥哥已经变成高高在上的枢密使大人。
她打定主意,先搬离陆府再说。
陆安澜一口气堵在了胸口,看着少女苍白小脸上的坚定神色,狠狠地撂下一句话:“哪里都不许去,就乖乖地给我待在府里!”说罢,拂袖而去。
若是在前世,眼看陆安澜如此生气,谢如冰定然是乖乖地听话。但是,此刻,她有豁出去的勇气。
一则,她不能不明不白地待在陆府。她还想着能入闺学做夫子,便要注意名声。二则,崇华公主是皇后之女,太子胞妹,权势之大,她一个没落文官之女无论如何无法抗衡。崇华公主此时应该还在胶东,她的第二任夫婿似乎是在这个冬天去世的,此后,崇华返回东京。
谢如冰打定主意,又见到了陆安澜,先前担忧忐忑的心情竟是忽而安定了。到了此时,方觉得饥肠辘辘,桌上的面条是如此的清香诱人。她很快吃完了面条,连着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吃过面,又去看了一回二郎,嘱咐红菱好生照看,谢如冰方入了内室,躺在锦被之中,努力思索着前世之事。
谢如冰的母亲姜氏身体虚弱,甚少能带她玩耍。陆安澜十四岁入书院,至十八岁离开,因是谢明时的得意子弟,便常常来谢家,也常常带着谢如冰玩耍,读书写字。
那时候,他是安澜哥哥,对她是千依百顺。十八岁后,陆安澜投入原枢密使郭应龙门下,偶尔还会回来看望父亲,也时常给她带些礼物。可是,后来不知何故,陆安澜再也不登谢家门,偶尔在宴会上偶遇,陆安澜亦是神色冰冷,对她只作不识。
可是,父亲一出事,出手帮助他们姐弟的,竟是陆安澜。谢如冰百思不得其解。
再想起前世里,陆安澜的态度,谢如冰更是不明白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不再去想。
枢密使大人又岂是她这般少阅历的少女能看破的呢?
谢如冰从小就喜爱读书,诗词书画、天文地理、算术杂学都有所涉猎,往往沉醉其中,不知时辰。姜氏病弱,甚少带她出门,尚未来得及教她理家之事,又已长辞人世。谢如冰对于人情交往之事,懵懵懂懂,也毫不在意。
她想来寻个闺学,教些女童启蒙,总是没问题的。
可是,她想破了脑袋,却也记不得此时有哪一户人家的闺学里缺了夫子。前世的此时,她沉浸在悲伤与恐惧之中,不能自已,半分也不曾留意外头的事情。
明日且出去看看,再做打算。仍旧是要赁个小院子,还要带着张妈妈一起过去,好照顾二郎……
她琢磨着明日之事,终于是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底到了,工作极度忙碌,左一份报告,右一份评估!
这么忙碌还坚持开新文,是不是该给点鼓励啊?
打滚求收藏求评论啦~~~
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