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候,突传来一道温润却不失威严的男子声音:“元宵佳节,怎么能见刀光?”
众人都望过去,正是当朝太子楚元茂。一众人忙行礼。
楚元茂一身便服,面上带笑,免了众人的礼,又看向崇华,眼神颇为严厉:“上次禁足,你还不长记性么?怎的又随意行事?”
崇华似乎很是怕自己的这位兄长,嘟囔了一句,有些撒娇的味道:“我就是不服气!暮云台凭什么就给这么个孤女……”
“冬日宴上,若不是谢小姐,你此刻恐怕脸上都受伤了!连父皇都给了许多赏赐,怎的你无一丝感激之情?”楚元茂打断了崇华的话,语带警告之意。
想到父皇的威严,崇华沉默了,不情不愿地叫侍卫退了下去。自己却坐在榻上,盯着谢如冰。
楚元茂方对谢如冰道:“谢小姐,崇华不懂事,打扰你们了。你们不必担心,若要赏灯,就继续吧。”
说着,他信步走到栏杆前,凭窗而立,衣带飘然,玉树临风。“这暮云台果然名不虚传,景色可与紫英门媲美。”
谢如冰不欲与崇华公主共处一室,当下朝太子行礼道:“太子殿下,是小女子打扰了公主的雅兴。如今夜色晚了,小女子便先告辞了。”
楚元茂回身,见谢如冰盈盈下拜,行了一礼,说不出的仪态万方。
“既如此,我刚好也要回宫,顺路,便送你们回到石府吧。”楚元茂笑道。
谢如冰一怔,忙道:“怎敢劳烦太子殿下您……”
“元宵节里人多车多,送你回去方才放心。”楚元茂道。
太子坚持,谢如冰无法,只得由他安排。好在还有红菱和蒋七等一众侍卫,太子确实也只是同一路返回罢了。
一路无话,待到了石府,太子竟翻身下马,与谢如冰道别。
众人都微微后退了,太子靠得极近,低声对谢如冰道:“先前你到户部立户时,就与你说过,我敬重谢院长,若是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就是。你的事情,我总是放在心上呢,一有时间,就想着找你问问你的近况。今日也是想着与你一起去赏灯的。”
谢如冰有些困惑,父亲确实给太子上过几日的课,可都是每年书院的仪式罢了,实在算不得真正的师徒之情。太子为何这般上心?
“殿下宽仁,多谢殿下。您日理万机,小女子的都是小事,怎敢劳烦殿下。”谢如冰丝毫不曾因此而感到开心。伴君如伴虎,想起冬日宴上武德帝的问话,她此刻还觉得害怕。
太子见谢如冰依然是一脸懵懂的样子,心想,果然是一心只读圣贤书,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却懵然不觉。叹她不懂事的同时,又觉得她这般不懂事正好,说明陆安澜也讨不到好处。
“你的事情,在我心里,可没有小事,都是重要的。”太子深情款款道。
“都说殿下爱民如子,果然如此。”谢如冰赞赏道。
太子:“……”
“小女子恭送太子殿下。”谢如冰又行礼道。
太子:“……”
无论如何,太子终于还是上马回宫了。他一边骑着马,一边想,谢如冰是真的这般懵懂无知,还是故意的?
却说陆安澜忙完了刺客审讯之事,已是亥初时分。
郗弘追查到了冬日宴上刺客的同党。根据供述,他们听命于从前吴越国的公主。
两年前,郭应龙、陆安澜领兵,灭了吴越国。
敌国余孽,不算什么重大信息。
真正的重大信息,是这同党为了活命,提到了吴越国的宝藏。
吴越富庶,天下皆知。但是,郭应龙和陆安澜攻占吴越国都杭州时,吴越王的国库竟是空空如也。
刺客同党提到的,就是这吴越国的宝藏藏在吴越国的深山之中,地图在这公主身上。只要陆安澜给他活命,他就想办法探听更多的关于宝藏的消息。
此时天下四分五裂。大周虽然统一了中原、蜀地、吴越,但是北有契丹、回鹘、党项,南边楚国、南汉、南诏等仍占地为王。要北御强敌,南收各国,莫不需要大量的资金作为支持。
这个消息实在太重要。
“给他服食续命丸,不怕他敢耍什么花招。再派两个好手,暗中跟着,看他究竟与何人往来。”陆安澜对郗弘道。续命丸是禁宫秘药,需要每半年服食一丸方能续命。
安排好诸事,陆安澜匆匆往暮云台而去,街市上的人群已经是稀稀疏疏,花灯虽都亮着,却少了几分热闹。
到了暮云台,他整了整衣领,放缓了脚步,负手而上。掌柜的看到他来,刚说了句:“陆大人,您来了?我有事向您回禀……”
陆安澜心不在焉,打断了他的话,道:“迟点吧。”说着,举步往楼上而去。
推开房门,只见里头珠帘微动,陆安澜伸手拂开珠帘,往里而去。
里头静悄悄的,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香气,有些发腻。陆安澜不由得皱眉。
远远看见层层轻纱后坐着一个女子,灯光昏暗,看不清楚模样。
“这什么味道?这么难闻?”陆安澜不由得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