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冰喝了几口,才把嗝顺了下去。
这嗝顺下去了,劲头又上来了,依旧要去端面碗。然而,陆安澜眼疾手快,将方才的面碗一端,又将另一碗也倒在了一起,道:“这是冰儿你亲自做的?怎的不早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谢如冰的脸轰地一下子通红,谁准他叫她冰儿了!还吃她吃过的筷子!可是二郎和张妈妈在此,又理论不得。
“这下不会浪费了。你也不可浪费了我拿来的菜。”陆安澜说着,给谢如冰的饭碗夹菜。
谢如冰憋着一口气,想了想,道:“你可要把面吃完!”味道有些寡淡,并不算太好。那么大一碗,陆安澜铁定后悔。
“既然是你做的,我当然得吃完。”陆安澜十分好说话,哧溜哧溜地,很快吃了大半。
谢如冰这才顺下了一口气,慢慢地吃起了饭菜。
自孟津回来,陆安澜似乎不一样了,仿佛有点当年还在读书时候的样子,温和又暖心。
她有些不适应。
陆安澜果然将面条吃了个精光,又坐了半晌,方慢悠悠地准备回府。
谢如冰送他出门,到了门口,方问道:“陆安澜,上回你从我这儿拿走了机弩,说要制成给官兵的武器。如今制成了么?”
陆安澜点头:“制成部分了,已配备给士兵。”
“那是不是该给我奖励?”谢如冰侧头问道。她盘算着还是得请人,处处都得花钱,琢磨来琢磨去,想起了这一茬。
“你倒是计算得清楚。可以,回头便让人送银子给你。你多改善些武器,银子有的是。”陆安澜道。
陆安澜回去没多久,管家陆午果然是送了银子过来。张妈妈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花了。
第二日,自集雅书院出来,谢如冰准备前去东市上找合用的仆人。
郭慕梅听说她去往东市,便道:“左右我也无事,不如一起?”
于是两人一同去往东市。
“最近太忙,都不得空叙话,上回你去孟津,可是凶险?”郭慕梅问道。
谢如冰点头,说是黄河的惊涛骇浪来:“确实凶险,幸亏陆大人方法得当,否则中原早是遭殃了。”
“我听说陆大人还成了你的邻居了?”郭慕梅又问,“可真是让人羡慕。”
不知为何,谢如冰脑中立刻浮现他拿了自己的筷子,吃碗中剩下的面条,身上有些燥热,脸颊有些红。
“没啥可羡慕的,就是邻居罢了。”谢如冰低声道。
可这一番神情语气落入郭慕梅眼中,却是难言的娇羞。与从前说起陆安澜时,大不相同。这二人在孟津,不知发生了什么。她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微抿唇角。
今年她就出孝了。她还想着,寻机多与陆安澜见面。然而,她根本没有机会与陆安澜碰面。除了与谢如冰亲近,在谢如冰家中或许才有可能。
“说起来,你搬了新家,我还未曾送礼。何时适合?我去你的新家拜访。”郭慕梅问道。
“我那屋子空荡荡的,等我收拾妥当了,就请姐姐来。”谢如冰道,心想总不能让客人也吃陆安澜家的食盒。
话说了一路,很快到了东市。
中午时分,阳光很强烈。人贩子、各种奴仆、妇人帮工或站或坐,都有些无精打采。
谢如冰和郭慕梅一走过去,人便涌上前来,嚷着推销自己的人。
“我这儿有吴越国从前的宫婢,可以教小姐享受皇宫娘娘的待遇啊!”
“我这儿的奴婢能书会写,小姐可需要?”
“我这厨娘手艺精湛,小姐看看?”
熙熙攘攘之间,谢如冰看到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她二十余岁,面色蜡黄,脸颊上一块伤疤,面容丑陋,大约因为穷困,身形瘦削。那孩子约莫三四岁,伏在怀中,哭个不停。
想到二郎,谢如冰起了恻隐之心。于是上前问道:“你也是要给人做帮工么?”
那妇人当即跪下,道:“是。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只是求小姐给我母女一个容身之处!”
一般人家找奴仆,当然不会收留孩子。这妇人已经在此数日,因面目丑陋,又带着孩子,无人问津。
谢如冰道:“你叫什么?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奴婢宁晚。我相公在北边阵亡了,我一路流落至此。”宁晚答道。
谢如冰见她口齿清晰,目光明亮,面貌虽丑,举止却得当,当下道:“那你跟我走吧。”
宁晚大喜过望,忙起身跟着谢如冰走了出来。
郭慕梅在谢如冰耳边小声道:“要不要再看看?”
谢如冰摇头,道:“就是缺个厨娘罢了。她刚刚好。”
郭慕梅却叹道:“你呀!心太软。”却是回头,对宁晚道:“你的户籍文书呢?”
宁晚拿出来,递给她。郭慕梅细细看了,果然是幽州的军户之妻,因夫亡故,又无子,故允回乡。
“走吧。”谢如冰也看了,将文书交与宁晚,一同上了马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