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儿,李二的呼吸便越来越粗重,从脖子到脸颊,渐渐染红。
这竖子!
“武德八年三月初二,天阴。四叔又派他家的几个小崽子趁我不在,欺负大哥和老四,气得我当场将装点心的餐盘杂碎,打算去齐王府找他们算账,结果被仆人发现,告知了父王,我被禁足三日。哼,这爹真窝囊!不过小泰送来的点心倒是挺好吃的。唉,不想了,等将来……吾迟早要把四叔家的几个混账踩在地上当狗打!混账玩意儿!”
“武德九年五月十二,天阴,有小雨。进宫去见了皇祖父,碰上了裴寂。这老货好不讲武德,居然跟皇祖父告我的状,说我打了他的孙子裴承先,气得我当场就抢了侍卫的金瓜锤要给他开瓢,要不是皇祖父拦下,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我三叔李玄霸为何以锤闻名天下!
他大爷的,裴乘先自己找打怪我咯?谁让他嘴瓢说五月出生的孩子不吉利的?长乐就是五月出生的!哼,最后我从祖父那儿讨来的一对玉佩妹妹很喜欢,嗯,暂记皇祖父一功!但是裴寂迟早要被我给做掉!我说的!谁都留不住他!”
“武德九年六月初七,天气晴。谁曾想这才过了俩月,我这账本上的人就被我爹给削干净了……我还真是小看了爹……只是……唉,悠悠苍天,何其薄我!如今,我李宽是拔剑四顾心茫然啊……这册子还有存在的必要吗……难受……想哭……”(注1)
“拔剑四顾心茫然?好诗!”李二狐疑地望向床头,这竖子,有这样的文采?
“武德九年八月二十五,天气阴。狗日的颉利!你他娘的敢打我老李家的秋风?乃公迟早要把你抓来,再找那有龙要阳之好的壮士当众把你先内啥再哪啥,吾还要让画师画下这一幕,完事了再让你抱着竹竿跳裸舞!”
“这竖子……”李二看到这里,先是手抖,接着是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这竖子是真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幸好自己当初只是短暂犹豫就让承乾当了太子,否则……真因为那份愧疚而让这孩子继承了皇位……
李二都不敢想,就这货折辱颉利的方式,如此的有天赋有想法,可不就是一出手,便知是老昏君了吗……
“呼……哈……呼……哈……”
儿子的呼噜声惊醒了怒火中烧的李二,同时也短暂唤醒了他那为数不多的父爱。
罢了……
看了一眼熟睡的儿子,李二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忍住怒火,继续接着往下看。
“贞观二年三月初三,天气晴。与友人踏青,路遇侯君集大将军,这货坐在战马上遇见我居然对我视而不见,他姥姥的,当个大将军这么豪横吗?有空我得给他找点乐子。”
“贞观二年四月十七,天气阴,有雨。散学时碰见了魏征,这货居然拦住我说我欺负他闺女。天可怜见!那小妞儿每次见到我就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我哪里还会自讨没趣招惹她?躲她都来不及呢!哼,肯定是诬告!魏征这个昏聩的女儿奴,这账记在他身上好了!”
“贞观二年六月初四,吾被奸人所害,因出宫视察别苑工坊一事,遭父殴。
(注:此处“奸人”,特指魏征。)”
字越少,事越大。
看完最后一条内容的李二,缓缓合上小册子。
眼下,他有些犹豫。
等这竖子养好病,自己到底该用沾了水的束带抽呢,还是用那李家家传的三指粗的藤条,行家法呢。
显而易见,在见识过儿子的“复仇笔记”后,李二陛下那为数不多的父爱,终于是快要消耗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