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普通的少年背着一大包东西,朝着南安号走去,刘耳脚步一顿,回头望去“春生。”
“嗯?”
“我好像听到有人叫你。”
随春生回头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任何熟悉的面孔,但还是扬了扬手,笑着道:“刘哥,走吧。”
两人转身,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少年的背影映在眼中,模糊不清,张海娇被人死死捂着嘴,矮小的身子沉入人群,泪水糊了满脸,她看到随春生朝这边摆了摆手,随后再也看不见。
张海娇咬着张瑞朴的手,疯狂挣扎起来,最后挣脱开,撞开人群,嗓音嘶哑“哥!”
“先生!唔!”
张瑞朴抱着女孩儿,朝着南安号看了一眼,随后转身,低声道:“张海哥把你托付给我,放心吧,他们会回来的。”
人群涌动,何剪西浑浑噩噩的抱着行李,朝着南安号走去。
他的老板自杀了,给了属于他的一份工资,就当着他的面……自杀了。
经济来源断了,瘟疫不断扩大,槟城待不下去,他要回老家投奔亲戚,殊不知在他踏上南安号的那一刻,命运已经悄悄为他铺好了不归路。
张宿淮拿着镜片,举了起来,透过镜面他看到甲板上站着的五个男人,正低头看着下面的人,似乎在找什么。
无邪伸手为他遮住刺眼的阳光,低声道:“怎么样?”
张宿淮摇头,在还没上南安号的时候,就有人暗中监视着他们。
这样一想,他伸手就扇了无邪一巴掌,力道不重,就是看着挺疼“记住你的身份。”
无邪被打的措不及防,神情呆愣,眼神却变得火热起来,他伸手握起宿淮的手“我知道的,手疼不疼?”
张宿淮:“……”
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却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头顶传来戏谑的语调“这位夫人,为何生气啊?”
是黑瞎子。
“这里来往人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船上的。”
黑瞎子压低了嗓音快速说完这句话,又扬声道:“要是谁惹你不高兴了,换一个,如何?”
无邪嘴角抽了一下,死瞎子还真代入隔壁老王的角色了,他拉过宿淮的手,把人扯到身后“你又是谁?”
两人都不用演,空气中就泛着火药味儿。
不出片刻,张宿淮就察觉到放在自己身上敌意的视线少了许多,但多了很多别的视线,他皱了皱眉,抛下两人,转身就朝着南安号走去。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钻进他的耳中,身体骤然一僵。
“宿淮。”
张宿淮缓慢的转过身,视线隔着汹涌的人群,准确的定在了一个青年身上。
脑中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淹没,令他几乎喘过不气来。
男孩儿奋不顾身朝着自己跑来,伸出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我叫陈怀谦,你呢?”
幼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晃而过。
少年伸手抱住他“我不在,你会不会哭鼻子?”
“要是实在撑不住,就来找我,我就在这里,哪都不去。”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转过身露出了愈发成熟的面孔“我等你。”
“可你要快些,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苍老的手轻轻拂过脸颊“宿淮,我等到你了。”
毫无情绪起伏的少年朝他看去,嗓音冰冷“你老了。”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心脏疼痛难忍,张宿淮控制不住的朝他走去,声线不稳“陈怀谦。”
“陈怀谦……”
高瘦的青年扬了扬手,躲过汹涌的人群,快速朝这边跑来,他模样生的极好,此刻有些焦急,在只有相隔十米的位置,他脸上挂起了笑容。
“找到了。”
不管宿淮易容成什么样,他都能认出来。
张宿淮看着他,无声的说了一句话“我好像每次穷途末路的时候,都能见到你啊,陈怀谦……”
齐墨笑意淡了下去,顺着宿淮的视线看去,眸光一闪。
强烈的危机感袭来,这是谁?
陈怀谦?听到这个名字,无邪握了握拳头,暗自打量着这个气质温和,容貌昳丽的青年。
陈怀谦察觉到两道视线,他脚步停下,到嘴的话咽下去,话锋一转“夫人,我为你们拍张照片吧,我是报社的,来这里报道瘟疫,现在就要走了,看您实在漂亮,想留下照片回去做纪念,可以吗?”
看着宿淮,他强压着心里浓郁的思念,配合着他们演这场戏。
宿淮易容,还有四周的敌意,都提醒着他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青年举着沉重的相机,视线掠过宿淮腰上的手,他抬头语气温和“看镜头。”
张宿淮回过神,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无邪的手停留在半空,最后插进兜里。
镜头内,穿着黑色旗袍的宿淮,神情严肃的齐羽,以及两人身后印有南安号的客轮,在一瞬间定格。
1917年2月27日,南安号的故事正式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