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他放行莫云高去了槟城,放任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年前在尼泊尔见到笼子的人,他回去第一件事就查了,可还是选择忽视。
不知道为什么,张启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好像他吃到最苦的蛇胆,想吐出来,却又硬生生咽下去,苦涩蔓延。
要是真是这样,张海哥如今这模样,是他间接害的。
张启山起身告辞,逃也似的跑了。
二月红看着他略显狼狈的背影,叹息道:“红府是越来越热闹了……”
当太阳落在了地平线以下,金红的光晕残留在云中,张海哥醒了。
这次他做了很长的梦,全都是陈若华的记忆。
本身记忆再次混乱,他呆呆的坐着,眼睛一眨不眨。
窗外的孩子偷偷看着他,也是一动不动。
等张海哥看去时,那小脑袋就直接消失。
齐墨走进来时就看到床上的人缩在墙角,盖着被子,神色空茫。
青年已然分不清自己是谁。
他一靠近,那人就往旁边挪,像个蜗牛。
坚硬蚌壳里的软肉还在齐墨身上,可这个空洞洞的家伙被别人记忆强行挤入,变得不安。
直到齐墨拿出那张认罪书时,青年才勉强的凑过来看看。
林景淮认罪。
十年,其实不太准确,是九年,这九年里我杀了无数人,只要是从南疆来的祭司,我都会将其残忍的杀害。
都是我一人所做,无关其他人。
我双手沾染鲜血,脚下尸体积山,可从来不后悔,这些人该死!
我早就回不去了,若华。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我想对你说:我爱你。
青年站在昭山顶峰,负手而立,他望着脚下昭山村,释然的笑了,随即张开双臂,闭上眼,消失在了昭山山顶。
林景淮死了。
等接到消息时是在深夜。
张海哥愣了好一会儿。
小小的山洞啊,堆积了数十具尸骨,白骨生出血肉,红色嫁衣恢复原状,新娘们相互看一眼,嘴角带着浅浅笑意。
洞口火光冲天,烧毁了一切生机。
惨叫声不断,南疆祭司就把她们的舌头拔掉,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语,缠绕在耳边,脸上被扣上面具,死死按住,直到脸颊溢出鲜血,流淌在嫁衣上才堪堪罢休。
撕毁嫁衣,浑身赤条条,像条狗一样被人牵着到了古墓深处,再次披上嫁衣,耳边没了动静,新娘颤颤巍巍的不断往前跑。
跑啊,跑啊,好像到不了尽头。
背后的大手讲她按住,抓着她的头发猛然朝着石壁砸去,一下……两下……三下……
陈若华站在尸骨中央,留下血泪“林景淮!你不是说会来救我吗!”
强暴中她怀孕了,没人再折腾她。
“祭品怀孕了,要是她生下的是女孩儿我们就大功告成。”
“那要是男孩儿呢?”
“杀。”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我既怕自己怀的是女孩儿,又怕自己怀的是男孩。
林景淮我受这些的时候你在哪?
陈若华抱着孩子,无声质问。
她抽出林景淮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划开动脉,倒在血泊中,手指写下了“陈皮”。
今晚又下了一场雪。
青年还是穿着那大红嫁衣,头戴古旧发簪,他渐渐放空自己,过了片刻,她从轮椅上站起来,手中攥着的认罪书飘落在地,不久就被雪花覆盖。
褪去红色嫁衣,露出里面薄纱,长袖一甩,她将脸埋在红装之下,似笑似哭。
枯枝下,她翩然起舞,红色纱衣舞动,轻云般漫移,白雪,红衣,无声泪珠砸向地面。
悲怜,无助,绝望……柔美舞姿像一场盛大又荒芜的祷告。
随之舞步加快,变为满腔愤怒,恨意,裙裾飘飞,难言的情感一一爆发,最后又化为平静。
二月红站在亭外,沉静地注视着他,在他心底留下一道浓墨重彩的一笔。
齐墨只是皱眉,这怨灵缠在我的小白菜身上,腿不是她的,她不疼是吧,还穿的那么少。
青年端坐高台,身着嫁衣,腿边趴着一个男孩儿,她垂眼看去,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嘴角扬起一抹笑。
男孩儿睁开眼,空洞黑沉的眸子不含一丝情感。
那双眼里见到了太多的黑暗,已经浸透,无法改变。
血红布带缠绕男孩儿的手腕,像母亲的爱抚。
破碎画面定格在一幕:
火光鲜血中,陈皮站在村子门口,手中拿着牌子“一百文杀一人,少一文,都不行。”
青年垂眼,看着腿边的孩子。
风起,木门猛然间关闭。
从门缝溢出的烛光迅速消失,张海哥抬头,双眸冰冷。
院子白雪皑皑,那张认罪书上墨迹晕开,再看不清字迹。
鬼新娘——完。
张海哥望着那红衣怨灵,听着她的乞求。
“山神赐福,我才能以这样方式出现,我想见见我的孩子,我想见见我的母亲,山神交给我任务,吸引人过来……”
青年坐在轮椅上,神色很冷,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话,忽然开口:
“求神,不如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