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草二两,白盏菊一朵,决明子三颗,再加上沉香粉少许……少许,是多少?”
苏镜有些抓狂,直接说几克几克不好吗?这少许、适量、大量,没经验的谁知道是多少?
算了,多放一些,没坏处。
将这些东西都放进一个小香囊中,之后便是要将小香囊放进女尸的嘴里。
看着宛如沉睡一般的尸体,苏镜道了句“多有得罪”,便壮着胆子将女尸嘴掰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香囊塞了进去。
这东西,有着镇尸的作用,是百年来请命人们总结出来的经验。
至于用处有多大,那就因人而异了。
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被尸体扑死的请命人了。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后,苏镜的眉头又高高皱了起来。
无他。
尸体已经异变,想要带回故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世界有没有高铁飞机,大多数尸体只能依靠请命人一步一步背回去。
“……”苏镜已经无力吐槽了。
累了,毁灭吧。
但最终,苏镜还是背起了尸体,比想象中要轻不少,就跟背了个书包一样。
尸体和他,用两根红绳绑着,以防在请命的途中尸体掉下去。
要知道,尸体一旦双脚着地,就会立刻尸变,那时候,请命人就真的是百死无生了。
“当~”铜锣敲响,今夜当值的焚尸匠在城南义庄门口送他,一步一敲锣。
“此去山高水长,一祝安好。”
“此去山穷水恶,二祝归来。”
“此去山不穷水不尽,三祝平安。”
就在这一声声的祝福中,苏镜背着尸体,缓缓走出了城南义庄的大门,往大梁皇都南门走去。
大梁有律法,亥时以后还在大街游荡的,除请命人、打更人、夜香夫外,无论平民官身,皆下诏狱。
所以苏镜行走在朱雀大街上,四下无人,只遥远听见梆子声,那是打更人。
可还没走到南门口,就听旁边房檐上传来一声怒喝:“什么人!”
紧接着,一团黑影窜了下来,只见来人身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面容俊俏,身姿挺拔,此刻绣春刀已出鞘,在黑夜中闪过一道亮芒。
锦衣卫?
如此大名鼎鼎的名号苏镜怎会不知,和上辈子大明一样,大梁也有着锦衣卫。
不过不同的是,上辈子大明锦衣卫到后期基本沦为了宦官阉党的走狗,而在大梁,锦衣卫的权柄仍牢牢掌控在皇宫里那位爷手中。
这大概也是大梁都城慌而不乱的原因所在。
就在苏镜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另一个身影从房檐上飞了下来,使劲拍了一下那年轻人的后脑勺。
“你个欧阳,木楞玩意,可看清对面的是谁?”
“百户大人,痛……”年轻人捂着后脑勺小声嘟囔着。
飞下来的也是一名锦衣卫,不过要苍老许多,右脸颊上一条长长的疤痕,腰间绣春刀要比一般来得更长。
教训完年轻人之后,后下来的那名锦衣卫便遥遥向苏镜抱了一拳。
“在下北镇抚司百户贾晓生,敢问先生自哪来,到哪去?”
锦衣卫百户,这可是正六品官员,但此刻面对一位请命人,也是客客气气。
原因无他,因为锦衣卫终究是个高危职业,死后尸体也要放进“醒尸堂”,若有异变,就只能拜托请命人帮自己落叶归根。
所以请命人虽然是个高危职业,但也得到了不少尊敬。
此时,名唤欧阳的年轻锦衣卫也是反应了过来,连忙拱手:“在下欧阳盆饭,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先生海涵。”
欧阳盆饭?纵然是苏镜,听到这个名字,也是忍不住“噗嗤”了一下。
欧阳盆饭脸一红,解释道:“小时候家里穷,父母生我的时候,希望我以后能够一盆一盆地吃饭,所以就取了个这名字。”
“好名字。”
见两位令满朝文武胆寒的锦衣卫对自己如此客气,苏镜也是赶忙放低姿态。
废话,尊敬是尊敬,可自己毕竟是灾民出身,又是个从九品的芝麻官身。
对方看得起你是给你面子。
“小的城南义庄请命人苏镜,此番前往萧山县,带仙人归故里。”苏镜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块令牌。
仙人,指的是背上的尸体。
令牌,则是特制的,每块令牌都有特殊的编码,仿制请命人令牌,在大梁,是诛三族的重罪!
贾百户走上前,仔细查看了一下令牌,又用余光看了一眼苏镜背后的尸体,那种扑面而来的诡异味道,让他这位身经百战的锦衣卫百户都有些胆寒。
“省得省得,通知,开里门。”
大梁皇都东西南北四座城门,都有里、中、外三道门,同时开启其中两道即可被视为叛乱,以叛国罪论处,杀无赦。
“往日这城门都是五城兵马司看守,今日怎惊动了锦衣卫?”苏镜问了一句。
贾百户犹豫了一下,考虑到对方是请命人,活不了多久,再加上这事并不算秘辛,于是低声说道。
“蛮戎,有蛮戎的细作潜入城中,故而才如此严格,刚才小徒欧阳冒犯先生,还请别往心里去呀。”
请命人虽都是灾民,又只是从九品,但身份特殊。
真要得罪了,指不定哪天背着一具变尸往你家一躺,那找谁说理去?
苏镜也明白对方的心思,笑了笑:“贾百户还请放心,苏某不是那不知数的人。”
“那就好那就好,还望平安归来。”
在贾百户的陪同下,苏镜穿过里门,紧接着里门落下,中门开启,中门落下,外门开启。
走入官道,回首看了看插满火把的都城高墙,苏镜心中紧了紧。
终究是……任重而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