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头子坐在马上,澎湃的心潮竟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回头看着红艳艳的队伍,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他在想。
人生到底是多么无常的事情啊,一年多前的自己,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流民,贱民,靠着一条贱命,才谋得了一个焚尸匠的差事。
当时的自己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所以那时候才会一拿到工钱就去赌。
他怎么会不知道十赌十输呢?但自己烂命一条能活着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王大头子不过是在用这种方式,在浪费着自己的生命与意志。
这也是他的救赎。
一切是从哪里改变的呢?
王富贵看向队伍中间的苏镜,苏镜也看向他,两人对视着笑了笑。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
这里不是长安,是京城,京城的花其实也很美的,白色的,挂在枝头,呈现出冰晶的光彩。
阳光洒落的时候,迎亲的队伍也正好到了面摊。
此时的面摊已经被司礼监和礼部完全改造了,从宫里面出来的女官们候在门口,等待着新郎官的到来。
窗外的鞭炮声和马蹄声自然是传入了闺房之中。
阿奴放在腿上的手忍不住抓紧,她感觉自己心扑通扑通跳着,很热烈,且随着越来越近的声音,愈发澎湃。
古时婚礼的步骤很复杂,尤其是司礼监主持的婚礼,更是将复杂性发挥到了极致。
但相对应的,也变得更加神圣与庄重。
王富贵跟随着女官的指引,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走过了火盆,走过了花毯,还跳了一段十分别致的舞蹈,这才来到被红绸装点的房门前。
“官人,现在可以推门进去了。”女官在身后,用红手帕捂着嘴,巧笑嫣然说着。
可王富贵伸出手,却是轻轻叩响了房门,轻声说道:“阿奴,我来接你了。”
苏镜站在红毯上,站在人群中,静静看着这温和的一幕。
王富贵,可以说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最亲密也是最信任的人,所以在这一刻,苏镜能够感受到对方心里的情感。
那种小心翼翼的快乐与幸福,那种对于未来生活的笃定与渴望。
曾经的自己,和这个世界是剥离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但他们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是如此,我们与世界,世界与我们,本就是没有必然联系的。
你开心或是不开心,你幸福或是不幸福,世界都不会为我们而改变一分一毫。
但有人会因为你的开心而开心,因为你的悲伤而难过。
这是一件极为幸运且令人开心的事情,它让我们与这个冰冷的世界有了充分的联系,而这样联系,叫做羁绊。
凤冠霞帔,雍容艳丽,阿奴的容颜藏在纱质的盖头里,坐在红被上。
李老婆子站在一旁擦着眼泪。
门外响起了温柔的声音。
“阿奴,我来接你了。”
阿奴恍然抬头,盖头后面倾城绝世的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意,如同四月的阳光。
“嗯,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