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想的，却与玄智有所不同。

  作为龙虎山天师，张且真早在五十多年前，就隐约感觉自己摸到了道的尽头。

  刚开始的他并不相信这种感觉，直到后来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修为和境界再无法提升半点。

  但却能清晰感觉到，在这所谓的道的尽头后面，还有着无穷无尽广阔的天地。

  可自己与这片天地中间，却始终隔了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像庄子梦蝶一样冲破枷锁。

  道，就像是被人刻意斩断了一般。

  这是每一位修道之人的桎梏，也是每一位修道之人的悲哀。

  佛也一样，因为佛本是道。

  可现在，自己却看到了矗立在道之一途中，彼岸的存在。

  一尊佛，虽然只是投影，却真真正正是一尊活着的邪佛。

  若能进入腐肉之中，说不定能够窥见这道之上，究竟是什么。

  那样，就算自己身死，也心甘情愿了。

  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

  就在这时，玄智大师耳朵微动，片刻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张真人，刚才玄空师弟给贫僧传音，说当今天子陛下已经有所安排。”

  “哦？”张且真神色微动，问道：“莫非是大梁皇室的那几位底蕴出动了？”

  可玄智大师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张真人久居江南，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据贫僧所知，最近一段时间，那几位底蕴不会轻动，这关系着大梁的国运和未来，张真人，你明明已经知道是何人，为何还在这里装作糊涂。”

  龙虎山矗立江南，为天下道之祖庭，曾经辉煌无限。

  但自从前朝覆灭之后，龙虎便蛰伏不出，一副不再过问世事的超然模样。

  可就在不久前，龙虎山却派了一名亲传弟子前往京城，去给某人传递一副卦象。

  玄智大师算不出卦象的内容，但他知道，推动这件事情发展的变数，就要来了。

  红雾里，苏镜看着保定那高大隐约的城墙，皱了皱眉。

  天空的腐肉似乎沉降了一些，恶心压抑的味道充斥鼻腔，也冲击着理智。

  整座保定城却被一层隐约黑白的光幕包裹，城门大开，让苏镜意外的是，城门口居然依旧有兵士守卫。

  有不少百姓想要出城逃跑，都被兵士拦住。

  而站在兵士前面的，则是一名大胖和尚。

  那和尚梗着脖子红着脸，朝着人群怒吼：“阿弥陀了个佛，不让你们出城是为了你们好，你们知道城外有什么？留在城里还有一线生机，出去就是死路一条，他妈的佛爷在这里跟……”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鸡蛋便砸在了光溜的脑袋上。

  大胖和尚顿时愣住了，看向那满脸愤怒，还在掏另一个鸡蛋的老太。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鸡蛋，还有菜叶朝他砸来，仿佛他才是那个导致这一切的十恶不赦之人。

  大胖和尚在兵士的掩护下往后退去。

  “守住城门，不要让他们冲出去。”大胖和尚嘱咐道。

  为首的裨将有些无奈，说道：“悟能大师，要不咱们还是将城门关上吧！”

  大胖和尚摇了摇头：“张真人说了，这个门是大阵的生门，一旦关上，就相当于自绝了生路，我们再无生还可能，李将军，你也不想成为那种东西吧？”

  那种东西……李将军身子控制不住的抖了抖，显然是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面积。

  大胖和尚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用手拭去头上的蛋液和青菜。

  回过头的时候突然看见不远处的苏镜，恍然间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