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荣成心里不服,抹了把泪,争辩说:傅总,这世上欠债的不止我一个,其实您是知道的,京州许多大小国企的负债比我们荣成集团高,像京州能源,负债就比我们高多了。但因为他们是国企,就有办法活,我真是啥办法也没有了!找了政府,吴市长亲自出马都没用啊!
傅长明猫玩老鼠似的看着他:有困难找市场,不能找市长,这么多年了,怎么连这点认识都没有?你把政府当啥了?当你保姆啊?
钱荣成苦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市场上实业的日子不好过啊!
不好过就破产嘛,都到我们长明保险来卖保险好了!黄清源四处躲债,还不忘替我们卖保险呢,今年业绩不错,光奖金就三十几万!
钱荣成努力挣扎:傅总,我们都替您去卖保险了,实业谁来做?
傅长明眼一瞪:钱荣成,你还实业?这些年,你不野心勃勃地做实业也死不了!当年黄清源还知道留后手,用卖矿的钱买了点长明保险股权,现在怎么样?把他救了!你呢?和你的实业一起死翘翘了!
钱荣成叫了起来:不,傅总,还没到那一步!我还能活……能活!
傅长明轻蔑地撇了撇嘴:你也就是苟延残喘罢了!说着,在钱荣成面前踱起了步。钱荣成仍跪着,不敢抬头:能活就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傅长明在钱荣成跟前弯下腰,声音放得很轻,威胁的意味却更重了:但是,你可别影响别人活啊!你要影响了别人,那人家就不会饶了你,也不会让你活下去的。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明白,是吧?!
钱荣成笔直地跪着:傅总,您是我结义大哥,您没让我求您,就主动借出八千万救了我儿子,您对我钱荣成恩重如山,我谢谢您了!
你别谢我,去谢佛吧!傅长明回到椅子坐下,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你我都是心中有佛的人,我佛慈悲,你面临如此困境,我能不伸手拉你一把吗?我一直和你说,我得感恩啊!一个不知道感恩,只有怨恨的人能做大做强吗?不能的嘛!你起来吧!老跪在这儿像什么样子?
钱荣成满面泪水:大哥,您不原谅我,我不敢起来!大哥您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敢害大哥呢?我就是想活,想为企业留一口气!大哥,现在胡子霖行长帮我联系好了,您只要在汉东银行开个账号,做点小业务,汉东银行就会扶持我,就给我滚动发放流动资金贷款……
傅长明脸一拉:钱荣成,你怎么还做这个大梦啊?这是不可能的!
钱荣成哀求说:怎么不可能啊?大哥,您能掏出四十五个亿收购京丰、京盛,为什么就不能花点钱收购我们荣成集团呢?我们还有铁路线,还有其他优良债权啊,您只要援之以手,我们就活过来了……
傅长明很冷漠:去死,别活了!破产清算,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钱荣成叫了起来:不,不,我挣扎到今天,就是为了不破产!他显露了真性情,一昂脑袋,从地上爬起:傅总,不管怎么说,您救了我孩子,我谢谢您的大慈大悲!说罢,把事先准备好的八千万借条双手捏着递给傅长明。傅长明接过借条,看都不看,一点点撕碎,而后手往空中一挥,天女散花似的撒了一地。有些纸屑落到了钱荣成头上。
谈话就此结束。双方已没什么可说的了。钱荣成清楚,傅长明不会相信他了,他的信誉破产了,这八千万傅长明根本没指望他还。信誉破产后果严重,无论怎么求,怎么装孙子,傅长明是一个铜板也不会再给他了!然而,走到门口,他却又被傅长明叫住了:你等一下!
钱荣成木然站下,回转身问:傅总,您还……还有事吗?
傅长明走到钱荣成身边,拍拍他肩膀:我佩服你的顽强,再和你说几句!第一,永远记住,不要失信,一个人最宝贵的财富就是信誉!
钱荣成点了点头:我明白,但现在明白已经晚了,太晚了……
傅长明伸出两根手指,晃动着:第二,别把翻本的希望寄托在任何朋友身上,朋友不是你的赌注,更不是替你挨刀、上屠宰场的猪!
钱荣成直视傅长明的眼睛:是的,这个,我今天终于弄明白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当你威胁别人的时候,一定要想到后果!傅长明眼露凶光,竖起三根手指,比如说,你下决心要去中央纪委做客了,就得考虑进去后怎么出来?出来后又会碰到什么?会不会碰上车祸啊?会不会在浴缸里心脏病发作啊?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对十个亿的交易费用那么感兴趣?现在我四十五亿又把它收回来了,你怎么说?阴谋论破产了吧?要是哪天煤炭价格上去了,京丰、京盛价值上升到百亿,你该不会又认为我给皮丹、陆建设或者谁行了贿吧?
钱荣成不卑不亢地与傅长明握手:傅总,您别说了,我有错,我有对不住您的地方。但是,我毕竟在江湖混了那么多年,生意上虽然做败了,但怎么做人,怎么做事,心里还是有数的!您放心就是了!傅长明这才挥了挥手:那就好,荣成,好自为之吧!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