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仙淡淡一笑,道:“我若怕死,便不会同修两门法相了。你想杀我,便不能不尽全力,如此最好。”
纪若尘面色登时一寒,眼光中便透出狠厉杀机来。若是初回人间时,他仍秉承苍野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做法,肯定是想不也想立刻下杀手,让姬冰仙求仁得仁,求道得道。既然同修两种法相都死不了,他不介意用山河鼎送她一程。
与济天下相处近一年时光,现如今他的思量多了许多,不再会总依本性随意行事。姬冰仙说起来也是来助他的,而且的确是非常大的助力。他此行第一件事是除了明皇和杨妃,怎能因这样一点小事就自断臂膀?
不过纪若尘此刻心境仍是凌乱起伏,胸口气血仍在涌动,耐心连往日的一半都不到。而且姬冰仙说得明白,一日不胜就一日不肯干休,他哪里受得了这种无休无止的纠缠?对于人间界的修道者来说,若两人皆是天资横溢、旗鼓相当的话,斗法切蹉确实是增进修为道心的一条捷径。然而纪若尘能够神游八荒,又何需与人切蹉?
纪若尘哼了一声,强行压下杀心,回椅中坐定,喝了声:“玉童!”
玉童应声而入。
她裹着一袭轻裘,下面露出如玉般赤足,显是在睡梦中被叫起来的。而且她根本未换衣裳,只着了内裳进来,肩头大腿露出大片如雪肌肤,轻裘下可见薄若蝉翼的小衣,显然是听得呼唤直接就冲入中军帐中,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玉童在纪若尘身后立好,一双凤眼不住地瞟着姬冰仙。
纪若尘向姬冰仙一指,道:“她一定要与我切蹉道法,很是麻烦。你给我想一个办法,令她输了这次后,再也不会来烦我。若能办成此事,自然有你的好处。”
玉童媚眼如丝,先向纪若尘望了望,道:“主人,您好象伤了?而且伤得很厉害?”
“嗯。”纪若尘淡淡地应了一声,道:“今日道心不稳,气血倒攻,现在仍未恢复。”
玉童目中一亮,她自然知道道心不稳、气血倒攻这八个字意味着什么,一个不好,那就是道行全失!或许自回人间之后,这一刻方是杀他的最好机会!
纪若尘忽然盯了玉童一眼,道:“想杀我就快点,我今晚心情很是不好!”
玉童心中一凛,几乎是下意识地道:“不敢!”话一出口,玉童便知道自己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机会脱离纪若尘了。
此刻她几乎可以断定,自己道行法力已远在纪若尘之上,对他的畏惧和服从却是已深深刻入骨血,连半点动手的念头也不敢兴起!
她也是能决断的人物,当下便抛开叛意,向姬冰仙笑道:“斗法切蹉总得有点彩头,要不然你输了便只是输了,以后再重新来过便是,这不成了市井无赖了吗?”
姬冰仙看都不看玉童,只向着纪若尘道:“你此刻虽然受了伤,但还能提到上清境界。我也不占你便宜,四方仙甲和两种法相我都不会用,只以本身修为道法与你一决高下!若我输了,除了不会答应你今后不再较量之外,其余任你处置!”
纪若尘闭目不语,玉童知道这是让自己全权处理的意思。于是嫣然一笑,拍手道:“好一个任你处置!那如果这次输了,以后你还要较量的话,是不是条件也和今日的一样?”
姬冰仙斩钉截铁地道:“就是这样!”
玉童娇俏地笑道:“甘为求索大道而舍却已身,真是可钦可佩呀!这就叫朝闻道,夕死可矣吧。可惜你永远也胜不了我家主人。这次的较量我就代主人答应下来了,你若输了,我家主人自然不会杀你,那岂不是便宜了你?这条件嘛……”
她向姬冰仙眨了眨眼睛,道:“若你输了,便自己将衣服都脱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让我家主人看个明白,便是这个条件!如何,你赌还是不赌?”
饶是姬冰仙勘破生死,也未想到会是这个条件!她性情刚烈,却又极是自傲,怎想得到被玉童给下了这样一个大套?可是她已放下话来,要她反口不应,怎舍得下脸面?
脸色阵青阵白地变幻数次后,姬冰仙一咬牙,喝道:“我答应了!我便不信,这次仍会输给你!”
纪若尘双目低垂,实则心中也有些纷乱。他找来玉童,本意是以毒攻毒,让那两个女人自去纠缠,未曾想却是这个结果。
至于输给姬冰仙,自苍野复生那一刻起,他还从未败过,且在纪若尘心中,在这人间,他绝不愿败。
玉童在纪若尘耳边低声道:“主人,您如果真的不想以后有无穷无尽的麻烦,那么这次收赌注的时候,可是万万不能放水哦!”
也不等纪若尘回答,玉童便扔下一串清脆笑声,出帐而去。
中军帐中,一片死寂。
良久,姬冰仙面容一整,周身如罩上寒霜,道:“若尘兄,请赐教吧。”
纪若尘轻叹一声,游于四野的部分神识回归,一时帐内风起云生,真元也瞬间攀升至上清至仙之境。
他缓缓站起,向姬冰仙道:“今日便让你知道,在三清真诀之外,实另有广大天地!”
一轮半掩圆月之下,玉童坐在高高的旗杆横桅上,以手支颌,借月色望着不远处的中军大帐,双脚荡啊荡的,只是在想:“……嗯,究竟谁会赢呢……”
月移星转……
终于,中军大帐帐帘掀开,姬冰仙自帐中步出,足下如行云流水,瞬息间已进了自己营帐。
玉童看得分明,她依是那万古冰封的模样,身上衣服整整齐齐,与入帐时不差分毫。
“啊,这样啊……那么,主人到底收到了赌注没有呢?”
玉童当然不敢去问,只能努力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