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说我白吃你家的东西。”邵勋笑着解下了佩刀,递到张黑皮之子手里,道:“我就拿刀换你家一坛咸菹,如何?”
“好,太好了……”张黑皮之子傻傻地应了声,然后撒腿就跑,仿佛怕邵勋后悔似的。
众人一片哄笑。
“刘观。”邵勋又喊来一人,道:“石超围阳夏之时,卢使君拣选壮士,北上救援,听闻你是第一个应募的,还在野外抓了个贼军斥候,可有此事?”
“有。”刘观昂首挺胸站在那里,平静地回道。
“以前做什么的?”
“在许昌当兵。”
“谁帐下的?”
“跟过好几个督军,都死了。”
“捉得生口而归,可曾有赏赐?”
“领了一袋粮谷。”
“那怎么够?”邵勋拍了拍手。
唐剑像变戏法一样解开包裹,取出两匹绢。
邵勋接过绢,又递到刘观手上,道:“这是我赏你的,以后好生做事。”
“遵命。”刘观取过绢帛,神色间有些激动。
有功不赏在这会是常态,能领到额外赏赐,那真是意外之喜。
刘观退下后,邵勋又点了七八个人的名字,找了一些由头,赏赐了些财物,再勉励一番。
当然,这些人也确实有领赏的资格。
比如,有人在本队、本营中颇有威望,组织得力,活干得出色。
比如,有人擅种地,带着本队的屯田户一起种豆子,产量比别人高。
再比如,有人会帮牲畜瞧病,挽救了不少宝贵的牲畜。
等等。
邵勋提前做了功课,并把这些人的名字、事迹记下了,确保这会能够做到有的放矢。
效果也是很不错的,场中的气氛渐渐热烈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
他成了这些人的主心骨。
这些人在思考未来时,会下意识把邵勋作为最大的期待。
这些人在干活或打仗时,会相对顺服。
这些人在遇到谣言和煽动时,没那么容易上当。
这就是好处。
基本盘稳不稳固,就在这些细节上。
当然,有些人也可以不做这些事情,就能得到效忠,但那是世家大族的子弟,他们的祖辈事实上已经买过单了,子孙在享受余荫罢了。
邵勋作为白手起家的第一代,却必须要做这些事情。
在这方面,他做得还是比较成功的。
赤豆粥一一分发完毕后,众人唏哩呼噜吃了起来,畅快无比。
唐剑在一旁切着咸菹。
邵勋夹了几块,味道确实不错。
卢志、崔功、袁冲等人吃得很快,从他们的面上来说,看不出高兴还是失落。
王景风吃了半碗就要放下,被邵勋瞟了一眼后,心中一突,硬着头皮把剩下半碗也吃了。
吃完之后,又有些气恼。
为什么怕这个人呢?他又不是你夫君。
邵勋吃完一碗之后,便放下了碗筷,招呼众人继续吃,随口说道:“明年春播,诸位都用心点。今年卢使君又置换了一些地,伱们回去后,再重新划分一下,一户耕作三十亩。数年以后,只要我还在,所有屯田户尽皆转为民户,这些地全部算是你们可传诸子孙的家业。日子会好起来的,但有一条——”
众人下意识看了过来。
邵勋清了清嗓子,说道:“若有贼人来掳掠,尔等需勠力同心,奋勇厮杀,将贼人打回去。不然的话,不忍言之事或会重现。”
众人一听,在少数人带领之下,齐声说道:“谨遵君侯之命。”
“都是我的属民,有好处自然紧着你们了。”邵勋哈哈一笑。
忆苦思甜,让这些人感恩戴德。
画个大饼,让他们充满动力。
再打个预防针,激励他们保卫财产和家人的决心。
最后点明众人的身份,让他们觉得与陈侯是一伙的,有归属感。
这一整套下来,效果杠杠的。
而且这才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乃至更长的时间内,邵勋都将持之以恒地做下去,不断巩固。
片刻之后,他悄然离开了营地,牵着马儿,沿着睢阳渠巡视起来。
偶尔会停下来,摸出一份地图,仔细对照,默默思考,记下需要修改的地方。
麦田、麻田、桑田、菜畦、果园等等,他都有规划。
甚至连小型码头的选址他都定好了。
经历了今年一整年的漕运,他对一个稳定的钱粮基地愈发渴望了。
以前他靠女人养军队,但再多的财富也被他掏光了。
现在靠豫州来养军队,前提是恢复豫州的生产。
经历了两年惨重的灾害,整个豫州人口锐减,百业凋敝。
从明年开始,大概可以一点一滴恢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