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应星恍然:“臣鲁莽了。”
倒不是鲁莽,而是他太激动了,一时没想到那么多,稍微沉思一下,他赶紧道:“殿下,臣虽知晓种植之法,但却没有种子,如今已经是三月初,再有半个月就要播种了,因此需马上到福建或者吕宋岛采购种子!”
朱慈烺笑:“种子之事先生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先解决。”
“臣谨听命。”
“民以食为天,农业是我大明的根本,而农政又是农业的根本,农政之中,又以水利先行,如今连年大旱,水利就更是重要了,不然就算种下玉米和马铃薯,也难有太好的收成。”朱慈烺说。
宋应星很是惊讶,想不到对太子对农业竟然有这么深的理解。
吴甡却不惊讶,太子总是让他刮目相看。
宋应星激动道:“殿下所言甚是!人人都知江南为鱼米之乡,却不知江南虽河流密布,风调雨顺,但农人同样重视田间水利,各种水利设施随处可见。相反,臣从江西一路走来,发现北方地区几乎没有什么农田水力设施,全在靠天吃饭,如果北方也能兴建水利,纵使有大旱,也不会颗粒无收。故臣以为,天下没有薄田,只有懒汉。”
吴甡做过山西巡抚,对北方水利有很多了解,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言道:“北方并非没有水利设施,各省各地的河道、差不多每年都要修缮的。北方各省的徭役,大部分也都用在了疏浚河道、加固堤坝之上,当然了,最近几年天灾人祸,北方水利确实有所松懈。”
听吴甡这么一说,宋应星便不敢说了。
朱慈烺笑:“先生不必有什么顾忌,但说无妨。”
宋应星这才放下包袱,先对吴牲施了一礼,才继续说道:“老朽与大人有些不同见解,斗胆试论之。北方作物比较抗旱,旱灾多少会有些收成,涝灾却往往颗粒无收,因此北方水利防涝重于抗旱,但如今的形势跟过去已然不同,北方连年大旱,未来几年的旱灾恐怕也不会缓解,因此北方水利必须改变指导思想,从防涝改为防涝抗旱并举。”
吴甡沉思道:“不错,确实应该改。”
宋应星受到鼓舞,继续说:“北方各地中,条件最好的便是京畿地区,京畿地区共有四条河流,纵贯南北,在京畿兴修水利,最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且京畿人口多,对粮食的需求量极大,多年来,朝廷一直依赖漕运,从南方千里转运粮食到京畿,一旦江南发生大灾或者是兵祸,无粮可运,京畿就危矣,但如果京畿地区能种植玉米,增产粮食,不但可以节省南粮北运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更能改变京畿只能依靠南粮的困局。”
朱慈烺不住点头。
是啊,京畿地区河流那么多,但有灌溉的却几乎没有,那些河水都白白浪费了,实在是可惜。如果兴修水利,将这些河流都运用起来,再配合新型农作物玉米,京畿粮食丰产,达到自给自足,并非完全不可能。
“若京畿成功,便可逐渐向山东山西河南推广。比起京畿,山西陕西更适合播种玉米和马铃薯,尤其玉米和马铃薯都是高产作物,只要推广开来,再兴修水利,纵使大旱,也会有相当的收成。有了收成,饥民们有了希望,也就不会跟着流贼造反了。”虽然快六十岁,但宋应星雄心仍在,说的慷慨激昂。
听到这里,吴甡兴奋的跳起来:“若真能如此,何患建虏不灭?流贼不平?”
不过很快的,他脸上的喜悦就变成了叹息,颓然的坐回去:“但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太难!不说玉米番薯百姓们愿不愿意播种,只说这兴修水利,就是难事一件。疏浚河道、加固堤坝都是费钱费力之事,且不能立刻见效,如今朝廷连年用兵,国库空虚,军饷尚且不足,兴修水利的银两,就更是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