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甘心,他依然想要试一把。
所以他催促各军继续猛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战斗的进行,当官军不动如山,攻击的闯营将士显现出全面的疲态之后,他知道,期待的结果终究是没有出现。
前两次以多打少,面对前后两任的三边总督傅宗龙和汪乔年,他闯营都轻松取胜,这一次却败给了朱家太子。
一个黄口小儿,竟如此难缠。
“闯帅!援兵到了!”
探马急急来报。
只见闯营阵后忽然扬起漫天的烟尘,军旗震天蔽日,人马密密麻麻,于烟尘之中根本看不到边际,万军簇拥之下,有一面“田”字大旗,迎风向前---田见秀率领的二十万大军到了。
闯营掀起一阵欢呼之声。
如果是两个时辰前,如果是猛攻刚刚开始之时,见过田见秀的大军来到,李自成一定会欣喜如狂,但现在他却没有丝毫的喜悦,看着越来越近的滚滚烟尘,嘴角流出的都是苦涩。
田见秀率领的兵马虽多,将近二十万,但多半是老弱和裹挟的流民和饥民,真正有战力的兵,连一万人都没有。
如果是开战之前,李自成完全可以用他们充做消磨官军锐气、耗费官军火药的炮灰,待官军疲惫、弹药匮乏之后,再出动十万精锐,一举攻克,这是李自成惯常使用的战术,屡试不爽。但现在却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一来,经过一个下午的鏖战,闯营精锐士气已丧,信心已失,短时间之内,已经无法再鼓舞。第二,几乎在同时,官军阵中也掀起了一阵欢呼之声,官军阵后和右翼都扬起了漫天的烟尘,好像也有大批的援兵赶到。两方都增强了兵力,闯营难以凭借人数碾压官军。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天气渐黑,众军疲惫,不论刚刚赶到的田见秀大军,还是鏖战了一个下午的闯营精锐,人人嘴唇发干,一副干渴无比的表情,有士兵举着水壶,拼命仰脖子,但却一滴水也倒不出来---这让李自成心情沉重。
水是大军的根本,无粮尚可坚持一两天,但没水却是一天也坚持不了。
没有饮水,疲惫无比的情况下,想要驱赶流民当炮灰,怕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官军渡过贾鲁河,在十里之地弧形列阵,截断了闯营获取水源的途径,要想取水,闯营须绕行几十里,到更远的上游,这一来一往,需要相当的时间,何况谁也不知道官军有没有在取水的上游预备伏兵?再者,一共三十万大军,所需水量巨大,靠车马取水是不行的,必须靠水扎营。
而这几个条件,都是闯营现在所做不到的。
李自成抬头望天,表情微微叹息。
其实老天爷今日还是非常照顾闯营的,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阴着天,还微微有风,若照平日的高温和暴晒,不等攻破官军,缺水的闯营自己就先渴死了。
但李自成依然在抱怨老天的不公。为什么他谋划许久,围点打援,取贾鲁河上游,断官军水源,一战破之的高明策略,今日在朱仙镇一点都没有使出来?反倒是被朱家太子抢了先手,先占据了贾鲁河的上游?
为什么?
“虎大威那个贼求子也来了。闯帅,撤吧。”
刘宗敏忽然说话了。
若论性子的执拗,刘宗敏远在李自成之上,今日又受了重创,复仇之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刚才刘体纯的骑兵攻击不顺,他恨得咬牙切齿,骂刘体纯不争气!也因为如此,他才能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在马上坚持,但现在连他也意识到,今日的官军不是往日的官军,闯营没有胜机,且官军援兵也已经到了。官军右翼烟尘翻滚之处,有一支骑兵冲到最前方,一面熟悉的蓝底将旗在烟尘之中飘扬,隐约中,好像还能看见为首的那名大将正在挥舞长刀。
作为老对手,闯营很多人都熟悉这面旗帜和那个人,保定总兵虎大威。
虎大威是猛将,所率领的都是保定兵的精锐,而在虎大威的骑兵之后,从踏起的烟尘看,其跟随的步兵最少有两万人。
官军阵后扬起的烟尘更高,目测新到的援兵在四万人上下。
等于官军一下多了六万兵。
如此情势下,闯营再战下去只会更糟,不会更好。于是,刘宗敏咬着牙,少有的提出撤军。
李自成远望对面的官军大纛,不甘心的叹:“一战让竖子成名,便宜了朱家太子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让狗太子猖狂两天吧,只要闯营实力犹在,总有一天取他的脑袋!”刘宗敏说话艰难,说一句喘一下,胸口还一阵哆嗦,抬手捂一下嘴,再张开手时,手心里全是血。
旁边亲兵见了都是色变。
李自成还是有点不甘心,目光看向牛金星:“军师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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