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次子那日松病重,被明军俘获,随后又被明人医治好的事情,他当然是知道的,在恼怒儿子没有死战,丢了蒙古勇士面子的同时,心底也是有一丝庆幸的:幸亏儿子被明军俘获,不然回到蒙古草原,以现在缺医少药的情况,未必能康复……
“大明和察哈尔并没有仇恨,当日林丹汗在的时候,虽然也曾经有过一些有冲突,但总体是平和的,双方互通有无,粮米棉布,药材瓷铁,都可以没有障碍的获取,但自从建虏进入蒙古草原,压服了察哈尔等诸部之后,以往的和平就再也不见,建虏裹挟着察哈尔,不停的进犯大明,看起来察哈尔好像获取到了不少的财物,但其实却是在为建虏做嫁衣,更不用说,在建虏的眼中,科尔沁蒙古才是他们的亲近,察哈尔蒙古,因为林丹汗的原因,远远得不到他们的信任……”
宝利德哼了一声:“狡猾的汉人,你在挑拨离间?”
账房先生脸色严肃:“大汗以为,我有那一点没有说对吗?”
“我察哈尔蒙古已经发誓效忠大清皇帝,你挑拨是没有用的!”宝利德说的非常坚定。
账房先生叹:“大汗真是一个赤诚之人!但建虏又是如何对待大汗和察哈尔蒙古的?大汗的儿子和部中勇士陷在大明,建虏却不许大汗和大明商议放人之事,但他们自己,却秘密和大清谈判,想要换回阿巴泰和他建虏的士兵,大汗以为,这是公平的吗?”
大明皇太子试图用阿巴泰换取洪承畴和祖大寿,并且有明国使臣去往沈阳的事,在蒙古草原上不是秘密,很多人都是知道的,也有很多人猜测,大清正在和明国谈判换俘,宝利德就是其中一人。
“大清和明国谈判,如果能逼得明国放人,也没什么不好。”宝利德道。
“那大汗您恐怕就要失望了,”账房先生叹道:“为了面子,建虏绝对不会提出优厚条件,而大明也绝对不会轻易放人,到最后,你的儿子和你族中的勇士,都会变成牺牲品。”
“如果明国敢伤害我儿,我必和明国势不两立!”宝利德狠狠拔起了插在地毡里的短刀。
胡老板被吓了一跳,账房先生却不以为意,盯着宝利德继续说道:“大汗的决心,我信,但如果有更好的办法,能挽救你儿子和你族中的勇士,并助你林格尔部度过眼前的危机,不是更好吗?据我所知,去年到今冬,林格尔部的粮米和药材,短缺严重,如果今冬再不得到有效救助,林格尔部怕是要出大问题啊。”
宝利德忽然焦躁了起来:“能出什么大问题?那道墙的后面什么都有,我们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那道墙,指的当然就是长城。
账房先生察言观色,叹口气:“看来梁某根本不该来,因为大汗您根本就不是令郎口中那个知晓事理,为林格尔部某前途的大汗,梁某说的再多也是无用,就此告辞了。”霍然站起,转身就要走。
宝利德吃了一惊,原本他已经认定,眼前这个汉人是明朝派出来的使者,来说服他的,自从蒙古人在草原上崛起以来,从宋一直到明,双方打打停停,除了金戈战马,另一个不停往来于双方的就是商人和使者,在宝利德的记忆里,明国使臣一般都不会轻易告辞,必然是苦口婆心的劝说,想不到这个明使竟然转身而走,更想不到的是,明使的口中居然提到了他的儿子那日松。
“慢着!”
眼见明使走到了帐篷门口,却依然不挺步,宝利德终于是忍不住了,站起来大叫:“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呢,你怎么可以走?”
“还要怎么清楚?”账房先生转头冷冷望他。
“我儿怎么说的,是否有信给你?”宝利德道。
账房先生道:“倒是有信,不过给不给大汗你,已经是无用了。”’
“你怎知无用?拿来给我!”宝利德伸出手。
账房先生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宝利德。
宝利德接住了,撕开信口,迫不及待的看。
一色的蒙古文,正是他儿那日松的亲笔。
看完信,宝利德慢慢地坐了下来,脸色不再激动,而是变的沉默。
账房先生和胡老板都不说话,只静静看着,等待着。
半晌,宝利德抬起头,望向他们:“能拿到我儿的信,肯定不是一般人,你们到底是谁?”
账房先生向胡老板点点头,于是胡老板清清嗓子,挺起胸膛说道:“这一位乃是大明张家口分巡道,梁以樟梁大人。”
听到此,宝利德脸色骤然大变,腾的又站了起来,因为他林格尔的游牧地点就在张家口之外,因此对张家口的形势,他是清楚不过了的,去年张家口大战,图尔格虽然攻陷了张家口,并斩杀了明将马进忠,但自身伤亡却极其惨重,而当时辅助马进忠守城的就是梁以樟,更不用说,自从梁以樟到任,担任张家口分巡道之后,铁面无私,严查商人私自出关,以往朝廷虽然一直有严令,但只要商人们肯动脑筋,找对了路子,花对了银子,总是有一些缝隙可以钻的,但梁以樟却做到了铜墙铁壁,一只蝇子也从张家口飞不出去,作为原本张家口贸易的直接受益者,林格尔部的大汗,宝利德对梁以樟自然是恨之入骨,想不到今日梁以樟居然站在了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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