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完之后,见妹妹久久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于是他笑道:“怎么样,我回答你还满意吗?”
女兵盯着他,不回答他问题,却忽然反问道:“哥,你见过秋毫无犯,而且还给百姓疗伤看病的官军吗?”
“没。”李定国摇头:“听都没听说过,即便是当日卢象升,也发生过和民争粮之事。”
“但我见过。”女兵咬咬唇。
“哦,在哪?”李定国好奇。
女兵不回答他的问题,低头想了一下,再抬头说道:“哥,有件事,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做?”
李定国觉得妹妹今晚太奇怪了,他好像能感觉道妹妹内心的痛苦,于是安慰的说道:“什么事,说出来,哥帮你解决。”
“有人托我给你带了一封信……”女兵声音低沉下去。
“我的信?”李定国又惊讶了,他没有什么朋友,认识的兄弟,也都在营中,他们大部分都不识字,根本不需要给他写信,所以他不明白,信从何来?
“是。”
女兵重重点头:“写信的人,是一个非常特别,特别到你永远想不到,不敢相信的人,信中所写,也都是非常诳悖诋毁之言……”
李定国何等聪明,他立刻就猜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官府的人?”
女兵咬了咬唇:“算是吧。”
李定国惊的站起,急步冲出帐篷,左右观看,当刚看到帐篷外只有黎叔一人,所有亲卫都被远远地支到十几步之外,听不到帐中动静后,他才微微松口气,冲黎叔一点头,返回帐中,压低声音,冲着妹妹说道:“你怎么能同官府的人往来,要是让义父知道,那就大事不好了!”
虽然是张献忠的义子,但李定国对张献忠的暴虐,却也是胆战心惊,张献忠真要怒了,不要说义子,就是亲生儿子,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一刀杀掉。而在张献忠最为愤怒的几件事中,排名第一的就是和官府往来,在他看来,那是出卖他的前奏,他绝不能容许的。
女兵不理会哥哥的斥责,她弯下腰,从靴筒里抽出一个信封,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那个冷静如冰,但眼眸却如火的少年……她摇摇头,努力的将其从脑海中驱逐出去,然后非常郑重的将信封放在了桌子上。
“我不看,烧了它!”李定国却是像是看到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你还是看看吧。”女兵声音低低:“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信里就有。”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李定国反倒会坚定了不看的信心,但对自己的妹妹,他却有不同的想法,另外,他也实在好奇,究竟是谁,能说服倔强的妹妹,向他传递消息?
李定国终究是上前一步,拿起信封,打开了看。
只看了两句,李定国脸色就大变,他抬起头,用一种惊骇的、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妹妹。像是在问:朱家太子?写信的真是朱家太子?
女兵坐在桌边不动,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李定国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惊骇,目光再转回信纸,继续看,
然后他脸色越发严肃,不知道什么时候,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反复看了两遍,李定国拿过蜡烛,将手中的信纸烧成灰烬。
再转过身时,他已经完全恢复了镇定。
“第一,这件事,就当从来也没有发生过。永远也不要再提起!”
“第二,你是在哪里见到朱家太子,这封信,又是如何到你手中的,你要详详细细的告诉我!”李定国看着妹妹,很严肃,很认真的说道。
……
京师。
乾清宫。
最近一段时间,崇祯帝很是烦躁。
第一,湖广的溃败,令他心情极度恶劣,他恨死侯恂这种无用的官吏了。
第二,建虏退走已经一个月了,但黄太吉是否已经身死的消息,辽东边军却迟迟不能确认。
第三,储秀宫最近闹鬼了,先是有一个小太监说,她夜里听到有小孩在殿中哭泣,后来,竟然有更多的人听到,人们传说,是流产的小皇子,不甘离开,在殿中伤心呢,再后来,陈妃竟然梦到了流产的儿子,她向崇祯帝哭泣,惹的崇祯帝心中不安。
崇祯帝对鬼神之说,是非常相信的,常常以此自省,隐隐的,他又想起了四年前,五皇子病死之后,宫中传播的一些流言,以及五皇子临死之前的那一句话……
另外,国债的顺利发行,朝廷如愿以偿的凑够了一百万两银子,不但解决了年关前的燃眉之急,而且也勉强凑出了两万京营兵马,前往江南平贼的粮饷,说起来,实在是好事一件,但不知道为什么,崇祯帝心中却有一些别扭,总是联想起他四年前的尴尬。
四年前,他低声下气,不要面子,但最后却不过凑了二十万两,但今日,太子却轻轻松松,只用了十几天的时间,就在京师集够了一百万两的银子,虽然没有人说,但崇祯帝总觉得,臣子和百姓们一定会相互比较,比较下来,当然是他这个做父皇的太差劲……
一时,崇祯帝有点患得患失。
但不管这样,崇祯十六年,总算是要过去了,内内外外的局面,也都应付了下来,只希望来年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
在乾清宫的侧殿,在母亲的遗像前,崇祯帝再一次的祈祷……